纯爱派(81)
愤恨与恐惧占据了喧闹的人们,巴伦的手一直在颤抖,他望着喊坏喉咙的芙里佳,握住了拳。
他的尊严,就是要高高在上的艾森被他遵循至今的制度审判;她的尊严,就是她的同族同胞,都不必向这么一个嚣张跋扈不负责任的混蛋低头。
于是巴伦帮着芙里佳喊,他喊大家要冷静,我们不会死,相信这女人,我们不会死,壳不会被破坏,壳可以再建……
但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喊:“放屁!怎么再建?!这里可是他妈的火星!!”
周遭人顿时一阵惊慌,向旁边闪去,而这男人在原地轰地一声爆炸。
这催化了所有人的恐惧,尤其在于他们现在抬头就能看到那燃烧的白色星球盖在天空上,这种威压,唤起了人们面对大自然的无力。
而巴伦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什么……星?”
艾森转头看他,张开双臂嘲笑他,又转向人们,恶狠狠地看着他们:“最后一遍,跪下。”
芙里佳带着刀冲上来要宰了他,但总有人先崩溃。
爱德华哀哭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在地上再不抬头,白塔银塔的人你拽着我我扯着你,一边说着“去第二层壳,去第二层壳”,便转眼间如草纷纷扑倒。如同传染病,这恐惧迅速蔓延,由两塔为圆心,四周人们像波浪一样矮下去。
芙里佳望着他们,动也动不了。
艾森看她:“怎么样?感想如何?”
芙里佳说不出话。
艾森推开她,走到巴伦身边,巴伦此时此刻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天空,明亮的光照出他脸上一片迷茫,他拽着自己的头发,反复思考“地球”、“月亮”、“火星”、“爱尔兰”和“母亲。”
巴伦看艾森,艾森弯腰和他对视,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火卫一砸在了天穹上。
一瞬间便是灭顶的白色光芒,光芒万丈,刺破苍穹,与上壳相撞,在壳顶交界处亮起一道弯弯的弧线,那是壳的边缘,那爆炸产生的巨大热量迫使地上的人闭上眼低下头,他们隐约听到壳发出的嘶嘶晃动声,爆炸持续着,光芒似乎永不散去,碎裂的卫星残骸如同宇宙下冰雹,沉重散开又凶狠地撞击穹顶,每一次撞击都是一场新的爆炸,光芒在天空四面八方亮起,像一场恐怖的烟花表演。
巴伦看着他的月亮碎在天上,这场爆炸从南响到北,从东燃到西,他仰头看黑沉沉的夜空,这里那里都是他的月亮死去的尸体,砸向穹顶,烧出火光,为他亮最后一次,他突然想,月亮死去,谁来见证他践行对母亲的诺言。
他望着天空,直到月亮彻底死去,再无遗骸激起光芒,上壳如芙里佳所说,完好无损。
彻底的黑暗持续了两秒,接着壳内的仿真光便从南到北逐渐亮起,这炙红色的光照亮了山崖、平原、颓然的芙里佳、惊魂未定的崖下人,以及看着巴伦的艾森。
巴伦僵硬地把头转向艾森,看着艾森在红光下的脸,一只眼挂着被他打的伤,半边脸在红色里,半边脸在黑暗里,朝他残忍地笑。
“怎么办,你以后没有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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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猎巫-33
二十分钟前,艾森还在冲着白塔银塔不屑地翻白眼,安德烈敏锐地看见巴伦的眼神在两塔中的某个人身上停了停。
是谁呢?安德烈也看过去,在白塔和银塔那些秃头的、戴眼镜的、喷香水的人中间辨别。仔细想想以两塔这样的地位,对这里有绝对的控制权,巴伦这样被扔下来去还活着的小孩、地下埋着一个断臂的半截女尸,无论怎么想,都和两塔脱不了干系。他再次看巴伦,但巴伦的脸上也是困惑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这埋着的女人是谁,从哪里来。
安德烈迅速理解了这里的状况。有个人,是白塔或银塔的人,负责管理垃圾场,他允许巴伦这样的孩子活下来,为他打理垃圾场,处理一些事,但“埋了个女巫”这一事实,巴伦、白塔和银塔都不知道。
那么,这个唯一知道的人,就一定是筹划者,是在暗处真正护佑并监控这个监狱的人,而且出于某种原因,他一定在这里,也在监狱里。
安德烈的眼睛扫过塔下的人,和某个抽烟的男人对上,男人穿了一件高领的毛衣,和安德烈平平常常地对视,然后伸手扯了扯衣领,让自己透透气,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脸,去看旁边的人。
安德烈本也转向下一个人,又突然想起,这个天气,没有必要穿高领吧。他又转回脸,看那男人的侧脸,那张脸紧绷着,拿着烟却不抽,下颌线咬得坚硬。
安德烈如同猎犬一样死死盯着,他流浪多年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和狗一样的本能,那人状似平常,又扯了扯衣领,想抽烟,却抬起了没有拿烟的手。
——于是他慌了,慌之中,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安德烈,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安德烈没有看到他的破绽。
但他错了,他猛地甩头看崖上的安德烈,就看见安德烈那种在黑夜里盯着猎物的眼神,他知道大事不好。
安德烈看着男人甩开烟突然跳下去,不管不顾周围人喊他,朝崖边的阴影跑去,要跑进树林。
猎物动,猎人动。
安德烈转身跳下,几步来到沼泽,对女巫们说:“找到他了。”
姬丽丝跑过来:“哪边?”
安德烈朝东看了一眼,和她们一起跑过去。
他们没有追多长时间,就在背崖坡的荒地上看见一个踉跄的身影,男人身体应该不算太好,在月亮下显得又矮又笨拙,跑着跑着还绊了一跤,接着又爬起来继续跑。
女巫们甩开袍子迈着腿大步跑,大声喊着,虽然声音清亮,但四面八方响起来也很有威慑力。
艾格妮丝跑得气喘吁吁,一边揉肚子一边看后面慢悠悠走上来的安德烈:“中午吃太多了,吃的羊肉……有点犯恶心。”
安德烈点点头:“你们要不要用个什么套索,飞过去把他捆起来?”
“刚才她们就想把他定住……呼,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用,”她想往地上坐,看看新裤子又决定算了,扒拉着安德烈的手臂站稳,“我一般能跑10公里脸不红心不跳,这地方的重力不行,不适合我,你理解一下。”
安德烈由着她扶着一只手臂,又伸另一只手去掏枪:“那我来。”
艾格妮丝眼一亮:“我试试,我试试。”
安德烈把枪递给她,她摸了摸就两腿一展,比了个水兵月的姿势:“消灭你——”
一枪放空打在草地上,前面的一个女巫转回头骂她:“艾格妮丝,今晚不准吃饭!”
艾格妮丝把枪塞给安德烈:“你来吧,我晚上可不能不吃饭。”
安德烈对着奔跑的男人的脚踝开了一枪。
男人扑通一声栽倒,趴在地上,灵活地向前爬了几下,才翻了个身,慢吞吞地坐起来,朝旁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脸色苍白,喘得仿佛在杀猪,上气不接下气,像个鼓风箱,像个破锣,看着跑过来的女巫,喃喃自语:“妈的,真他妈能跑……”
女巫们已经到了,他还在咳,卡莉一脚踹到他头上,把他踹倒在地。姬丽丝看了她一眼,她小声说:“就是想试试……”
琳达走上前:“埋着的那位是女巫吧,她是谁?”
男人白她一眼,笑了笑:“你们都是女巫,来这里做什么,找死吗?”
姬丽丝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她拿着手里的瓶子伸到他面前:“这是她的血,你把她埋在下面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十分看不起她们,两腿一伸在地上坐正:“不用威胁我,你们杀不了我。”
“什么意思?”
男人拉开胸口的毛衣,他脖子上有一大条青紫色胎记,心脏处有一片紫色在跳动:“你们的招式对付不了我。”
琳达一看就愣了:“这是女巫的保护咒,用来保护自己不被其他巫师伤害,你是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