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15)
可是,赌徒是不知悔改的。
彭加列舔舔嘴唇,问:“要改赌约吗?”
安德烈心烦意乱地摸着牌:“你们不是言出必行吗。”
“死归死,但时间总还是没定的。”
说到这里,他们对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里也都充上了血丝。彭加列的头发垂下了一缕,居然是灰白色的,安德烈的嘴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彭加列的手掌一层密汗,洇湿了绿色的台面,安德烈的小指神经质地曲着,扣在桌面上。两人像被什么东西抽过一顿,脸上有汗水,湿漉漉的。脸上尽是绝望的兴奋过后某种迷茫和狂热后遗症,仿佛和狗打过一架,咬掉了狗的一块肉。
他们望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知道二人脸色其实如出一辙。
可是他们同时意识到,妈的,能赢!
“翻牌吧!”两人同时喊出来。
洛斯冷笑一声,说什么来着,不知悔改。
今晚的胜者,会反复回味刚才那一刻的绝望,以及最后牌面揭晓的瞬间,这些场景会烙印在他的人生里,仿佛刺激一只猴子不间断地高潮,仿佛在脑海里舔一块糖,余生只要他闭上眼,都能立刻回到这一时刻,这种感觉他一辈子都戒不掉,直到下一次,下一次站在选择的关口,他将会再次踏上这条路。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台上牌:红心A,红桃K,黑心A,黑心K,黑桃5。
安德烈:黑桃Q,黑桃5。
彭加列:黑心3,黑桃4。
“操!妈的我操!”安德烈噌地一声站起来,甩开手里的牌,扶着桌子大幅度地喘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海里爬出来,背上一片汗,黑发垂在脸边。他深呼吸几口,又突地栽倒在椅子里,胸膛起伏,缓慢而沉重地呼吸,掀起眼看了一眼窗外,远远的海面上,正在卷起闪电。他疲累颓丧的身体无力仿佛一滩水,像是被一百个人操过然后被扔到椅子上无人问津,他眼神狂热手指骨作响脸上全是得意与胜利,像是刚操过一百个人并从中得到了无上的餍足与光荣。
彭加列望着两张牌,久久没有动,这时候他最不该想的就是“他本来不需要赌这一场的,他本来可以赢的”。可是不幸的是,他确确实实在想这些。
“操……”他说出口的脏话,就无精打采多了。
窗外乌云沉沉,远方的闪电来到近前,刺穿一片厚重的云层,劈开雨幕,再次闪亮地为牌面打光,提醒着最后的结果。一人摊在椅子上笑起来,浑身乏力,桃花眼泛着红,笑得有点恣意,脖颈裸露着,血管突突直跳,另一人一动不动,粗大的手指死死扣在桌面上。
这档口,艾森突然从后面的沙发上一跃而起,他刚刚才睁开眼就反射性地站起来,眼前一片晕眩,等他看清了桌上的牌,立刻厌恶地看向安德烈:“我已经说过了,你耳朵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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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创世-16
有些人,总是一句话就能让人冒火。
比如艾森。
安德烈这会儿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回了回神,力气也恢复了些,听了这句话,皱着眉转头看他:“什么?”
艾森一身一身地出汗,他还是头疼,可又觉得热,便拉开拉链,脱下最外面的外套,安德烈看着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他:“喂,你这样感冒会加重……”
他还没有说完,艾森便几步来到他们面前,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我说过了,我不谈判。你凭什么代替我做这种决定?”
安德烈太阳穴跳了几下,磨了磨牙,压着声音说:“我赢了。”
“那根本不重要。”艾森告诉他,“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安德烈重重地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来:“那你他妈别晕过去啊,晕都晕了说他妈这些。”
洛斯本来只是在看热闹,他酒很多了也不想动,以为不过又是一场了不起的艾森发脾气而已,因此安德烈发火才真的让他震惊了一下,手里的酒杯都停了下来。他猜想在赌鬼上头的时候——赌前和赌后——最后不要惹他们。
“我晕过去之前也说了吧,”艾森站直,低头看安德烈,“这是我的家,这个人是来找我的,谁给你权利替我做决定的?”
洛斯舔舔嘴唇,插嘴道:“消消气,消消气,厄瑞波斯,安德烈也是为你好。”
艾森把头转向他:“你给我安静一点。”接着他又看向安德烈,“我生存了这么久,我对付过那么多异种,我有我自己的处世方式,我有我的工作方法,我不需要任何人干涉我的决定,一旦我决定了,其他人照做就可以,所以……”
“你他妈脑浆里有伏特加吧,傻逼。”安德烈平平无奇地白了他一眼,“我忍你很久了,你当我脾气好所以完全没态度是吗?”
艾森的语气仍旧很平静,仍旧是居高临下、兴师问罪的口吻:“你发什么疯,控制一下你自己。”
“妈的,我他妈真是……”安德烈带着怒气笑了一声,用大拇指蹭了蹭自己的眉头,“喂,大家摊开讲,你凭什么教我做事?你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他妈因为你,现在体内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毒的东西,你他妈来怪我?”
“因为我雇佣你,你欠我钱。”艾森抬抬手,“但这个不重要,我说的是……”
“这怎么不重要,这个最重要,你跟我的关系要先界定,再来讨论我的哪些行为是越界的。”安德烈靠站在桌边,抱起手臂,“说实话,你觉得你付钱雇佣我,我就得给你当狗是吧,你对我的事可以随意干涉,我对你就得退避三舍,敬而远之,我顺便给你磕两个头吧兄弟,你喜欢我可以叫你声爹,既然拿钱甩我,我就给你保证服务。”
艾森皱起眉不耐烦地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现在讲话……”
“粗俗是吗?粗俗就对了。我已经说了,我在你面前是很收敛、很忍耐的了,你给脸不要脸而已嘛。”
洛斯又插话道:“厄瑞波斯,你消消气,仔细想想安德烈也是为了你,救了你一命,不然你现在肯定已经死了,死灵狩可不好惹啊。安德烈赢了牌噢。”
艾森的眉头皱得更紧,安德烈狐疑地看了一眼洛斯。
艾森看了一眼彭加列,便对安德烈说:“先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我们再谈。”
“谈什么?”安德烈懒散地靠着,没有动作。
艾森盯着安德烈的脸。
安德烈耸耸肩:“如果我做错了,那赌约就无效,他不用死,我不用不杀他。如果我做对了,你就给我道歉吧。”
“你做事的方法对错与否,和他是否能活下去,是两个话题。”艾森盯过来,脸因为发烧一片通红,脖子也粉了一片,嘴唇却苍白骇人,裂了一道口子,额头全是汗。
安德烈看着他:“我觉得这是一个话题,一件事。”
“你在我的家,吃我的食物,睡我的客房,喝我的酒,未经我的允许,让杂种进我的家门,在我的桌上赌牌,一片狼藉,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艾森有点不敢置信,“还要我道歉?要我感谢你救我吗?”
彭加列这时才转头看他们两个,两人站在桌面对峙,安德烈气势汹汹,赌博带下来的狂热正在消散,但情绪还是很昂扬,像是吸过毒后的第12个小时,艾森看起来病恹恹的,不是很有精神,看起来也神智也很难说清醒,正用一条手臂撑着桌面。
如果这是一场吵架,现在谁胜谁负已经很明显了。
但安德烈的神色略有不忍,因为艾森看起来确实被病情和愤怒双重折磨,安德烈这会儿没那么兴奋了,有点想算了。
但这时艾森松开撑桌的手臂,站直,很平静地跟安德烈说:“滚出去。”
安德烈愣了一下。
“从我家里滚出去。”艾森说,“欠我的钱不用还了,就那么点钱也没必要被你拿来侮辱你和我,我买顶帽子都比雇佣你贵,何必落这种骂名。沾上脏东西会惹来一声腥,现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