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89)
台苏里期待地看着他。
安德烈接着说:“有点像刺猬。”
“……刺猬有鼻子吗?”
“有的。”
台苏里佯装嗔怒地推了一把他,站起来撕下了画板上的一页纸。安德烈向他伸手:“画的是我对吧,不让我看看吗?”
台苏里把纸团成一团,咬下一口,嚼在嘴里,
“……你可以直接说不准看,我也不是个爱好奇的人,我又不是艾森。”安德烈靠在墙上看他,“你喜欢画画吗?”
“我恨绘画,绘画让我痛苦。我想跟绘画一起死。”台苏里轻描淡写地回话,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他出了门,又折回来:“如果你改变主意,今晚十点半你可以去找我。”
其实关于赫尔曼的权威,安德烈不能说没有体会,只是赫尔曼以前乐意“屈尊纡贵”地为他留一杯热茶,以及慷慨地“赏赐”给他金银珠宝和安全无虞的生活,相较这些,只是被“权威压迫”应该算不上什么。
如果安德烈真的是个现实主义的人,他大概就不会想这些了,可他是团无可救药的、倔强的、说到底自尊心极高的风滚草。赫尔曼婚姻失格,必定毫发无损,但安德烈不认为一旦自己婚姻失格,还能幸免于惩罚——经济上或生活上。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一切的答案,还是要在自己的那条斜坡上自己去找。
所以他叫住台苏里。
“何必晚上,你现在有事?”
台苏里愣了一下,旋即绽开笑容,跑过来扑到他身上,手臂挂在他脖子上,亲吻他冰凉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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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下等-5
或许因为打定主意,交欢之后各自穿衣服时,安德烈看到台苏里拿走了他的手链也没有做任何表示。手链是赫尔曼订做的,安德烈不用猜也知道,台苏里将会把这东西放在自己卧室,让赫尔曼看到——这是台苏里挑战赫尔曼权威的一种方式。
安德烈对婚姻已经不抱希望,确切地说,是对赫尔曼不抱希望,他现在主要想把身上的魂灵清除干净,普鲁伊特神父为他描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虽然安德烈不认为自己会突然拥有信仰,但有神父这样的人做引导,他不介意尝试一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艾森仍旧坚持认为,普鲁伊特神父要杀了他。
所以安德烈在路上发现艾森在跟踪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惊讶。得说,艾森的跟踪技巧毫无长进,现在更是懒得装一装,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怎么了?”
艾森责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去?他又不是好人。”
“你又要说他想杀你?”
艾森点点头,他这种孩子,就是他和一万个人站两边,一万个人告诉他过去,艾森都会说“你们全部都错了,应该你们都来我这边”的那种孩子。
“你有证据吗?”
“没有,”艾森伸开手臂,叉着腿站在路中央拦住他,“但我的想法是不会错的,我可是个聪明的小孩。知道有个人想杀我,我怎么会有安全感呢?”
“那你想怎么样?”
艾森放下手臂走过来:“你得跟我保证,你会保护我。”
“当然,你只是个小孩子,”安德烈叹口气蹲下来,“如果他试图伤害你,我来处理,这点我保证。”
“你会杀了他吗?”
“艾森,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来说,你讲太多‘杀’了,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艾森奇怪地打量他:“……你怎么了,讲话神神经经的。”
“我有可能会信教,然后变成一个和平的博爱主意者。”
“……信教现在已经不酷了。”
“这和酷不酷没有关系。”
艾森摆摆手,懒得争论这些:“我不管,你就跟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会保护我,不要加那么多限定条件。”
安德烈看着他:“好,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保护你。可以了吗?”
艾森满意地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准备继续走。
安德烈提议道:“不如你回去吧?”
艾森不乐意了:“不,我要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是个自由人。”
“……好吧。你包里背的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来背。”艾森说着跳了跳,背包里响起一阵铁声。
***
至于安德烈和台苏里的事,赫尔曼回来的那个晚上,就发觉了。
赫尔曼晚上十点多回到,跟安德烈打了个照面,两人甚至都没说话,安德烈喝完了他的茶回房间,赫尔曼看也没看,只是问了一句萨缪尔艾森在不在,萨缪尔回答说不在。
大约凌晨一点,安德烈半睡半醒间,发觉房间的灯被打亮了。他清醒过来,睁开眼,转过身,看见赫尔曼正在慢条斯理地放下外套,再脱上衣,手里拿着他那条被台苏里藏在房间的手链。
“我记得我锁门了。”
赫尔曼把手链随手放在桌上:“我想这不是个大问题。”
安德烈坐起来,赫尔曼换下鞋子:“噢,我吵醒你了吗?”
“是啊。”
赫尔曼便关了灯,安德烈扭开床边的灯,看着赫尔曼走过来。
和他想得不一样,赫尔曼只是走过来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他,吻他的耳朵:“我们得想想办法。”
“想办法做什么?”
“挽救我们的关系。”赫尔曼把头放在他肩膀,“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安德烈转过头,稍稍拉开距离,明知故问:“我们出什么问题了吗?”
赫尔曼看着他装傻,笑了下,坐在床上,安德烈问他:“你洗澡了吗?”
赫尔曼摘下手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转头看安德烈:“那你想怎么样?离婚吗?”
安德烈眨眨眼:“离婚手续也会像结婚那么简单吗?”
赫尔曼用食指拂了拂额前的头发:“离婚,你无非分到一些财产,其中婚姻赠予由于一些原因也不能全部到你手里,”赫尔曼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继续,“至于你之前‘道上’的一些烂账,离开爱得莱德,就要你自己承担了。你做过调查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我想不会是好事。”
安德烈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威胁,不像‘挽救婚姻’。”
“我只是在跟你讲现实的东西,你不肯回头的话,可能最终发现自己除了失去时间,还一无所获。”
“那你呢?和我在一起,你获得什么了吗?”
赫尔曼盯着安德烈的脸,很久没出声,然后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多多少少让安德烈找到了一些曾经赫尔曼的影子。
“我不希望你离开。”
安德烈转开脸。
“我们能试图挽救吗?”赫尔曼转向他脸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一阵无名火冲上安德烈的脑袋,他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你刚才去哪了?”
赫尔曼避而不答:“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你教我做事?”
“不,我只是在说,任何关系中都会有风波,有时甚至会偏航,但人总会分出优先级。”赫尔曼牵起他的手吻了吻,“而我们的关系,优先级远高于其他风景,我们的关系独一无二,它只是需要一点点修补。”
安德烈没有说话,赫尔曼本就极富演讲天赋,情感总是真挚,言辞总是诚恳——在他想要说服人的时候尤其如此。赫尔曼又说了些万水千山的情话,安德烈有点跑神,他试图把眼前的人和那时的赫尔曼对上,悲哀地发现赫尔曼似乎其实根本没怎么变。当时吸引他的赫尔曼那种压迫感,现在仍旧在,只是他已经不在一个能“欣赏”压迫感的安全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