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208)
到了这时,艾森才终于一瞬明白了,尽管神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他,他为何还总为神父的威胁惴惴不安——因为神父的眼睛里有种与他瘦弱干涸的外表、慈眉善目的脸,以及古板单调生活完全不符的,狂热。
“至于我,我不这样想。我认为厄瑞波斯应当有更崇高的使命,我向罗马保证,会带回厄瑞波斯,否则我即可向主献生,直至耗尽生命。”神父盯着艾森,“艾森,主的历史,就是一部波澜壮阔的战斗史。战斗的胜利才让主的荣光降照大地,无数信徒的前仆后继,为之献身,在我们尸骨堆建的天梯上,万丈高空登天后,才能终见父的真身!”
“……什么东西?”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就像拉索维尔·但丁运用他的力量践踏了‘主的国’一样,你也可以用你的力量再次为主开疆拓土……”
艾森还没听完就噌地一声站起来:“我已经死了。”
神父也迫切地跟着站起来:“不,你并没有,生命是一种祝福。况且你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你威胁我?”
“艾森你想想看,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我不会强行带走你,我也做不到,你确实天之骄子,什么也不缺,但世界浩瀚,你不想知道自己力量的边界吗?你不想知道你能做什么吗?你不好奇吗?”
艾森没有说话,眼神动了动。
“外面的那个你一定会死,不管你父母再怎么为你吊命。之后呢,你要怎么做?你已经存在了,要告诉他们吗?要留在他们身边吗?要解释什么?艾森,你要和完全不理解你处境的人继续生活下去吗?当然,当然,他们爱你,可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们勉勉强强配合你,猜测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怎么才能靠近你,怎么才能理解你,但你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天上飞,你让他们辛苦,也让自己不自由……”
“别说了。”艾森无精打采地打断他,“这些不需要你说。”
神父便安静下来。
艾森重新坐回沙发,神父也慢慢地坐下来。他们不发一言,看着外面伏在病床上的赫尔曼,和心脏艰难跳动的那一个艾森。
“‘重生’的意思,就是这个死掉了,下一个才出现。里面的那个我还没有死,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神父揉了揉手掌,有些疲惫地低下头:“很多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比如力量如何传递,如何使用,原理是什么,死去的活着的如何交替,当下的如何标记……我们有一些观察前任厄瑞波斯的记录报告,但也仅此而已。”
艾森沉默了起来,神父看向他:“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到目前为止,你说的东西都并不太吸引我。”艾森的眼睛还看着外面,“不过……”
他在心里为两种生活做比较,其中尤其突出的一点时,他已经看到这房间里一只恶鬼在赫尔曼背后虎视眈眈,但慑于艾森看向它的眼神,才徘徊不前。艾森现在就已经大概明白,这力量的觉醒,伴随的决不只是神父关于神学的求索之路,那几句轻描淡写提过的“战争”恐怕才是风云的序幕。
而同时艾森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无聊的学校和家庭,枯燥的书本和乏味的社交,虽然他不想说出来,但赫尔曼和伊莲娜以及朱莉安娜对他的爱和担忧,总让他觉得束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安德烈吸引他,这就是为什么他兴致勃勃地想策划一场谋杀,归根结底,他也许就想到风云中去。
况且他是厄瑞波斯,他的力量是无敌的,这还能有多糟糕?
大不了,还可以重生嘛!
神父站在他身边,向他伸出手。
--------------------
第104章 降神-4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琼斯终于发觉了身后有人,就在下一秒,身后的人拉过他,将他推进一个隔间,让他面对着墙,那人的手臂横在他脖子后面。
琼斯喉头动了一下,后面的人一直没有出声,只有平静的呼吸。
还是琼斯先开了口:“来的路上好找吗?安德烈先生。”
安德烈用什么东西抵在他的腰,放开了压他的手,后退了半步:“转过来吧,这位大人。”
琼斯转头看他,略微有些吃惊,安德烈瘦得可怕,几乎可以透过衬衫看出他肩膀骨头的凸起,皮肤越发苍白,看起来显出几分病态,脖子上还有些没有好的伤,贴着白布,眼睛平静坚韧,带着几分不罢休的意味。
琼斯扫了一眼安德烈手里的枪:“你来找谁?”
“你猜。”
“……他现在也很糟糕。”
“关我屁事。”
“艾森受了很严重的伤,大概活不了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考虑到艾森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就算你来算账,也把这笔考虑进去吧。”
安德烈不明显地冷笑了一笑:“一报还一报,我不是来算账的,我是来杀人的。”
“艾森还是个孩子。”
“谁说我要杀艾森了。”安德烈用枪口敲敲琼斯的肩膀,“他继续嚣张跋扈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落在别人手里,不关我的事。”
琼斯虽然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但这么听他直白地说出来还是难免心悸了一下。
“我也算在你‘一报还一报’里吗?”
“你也不容易。”安德烈点点头,“正经仕途走出来的大臣,总不会还要上上下下为赫尔曼打理家事,既当狗又当臣吧。”
琼斯笑笑:“你也不必跟我玩什么心理战,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
“好,那你就尽量配合一下,我简单问个问题。”安德烈把枪收回去,“为什么是我?”
琼斯抬眼看看他,换了个站姿,放松了一下脚:“选谁是长老院定的,他们要找某个特质特别的人,除了你,我们还有个选择,一个住在布斯维尔阵的10岁小女孩儿,出于人道主义,我们选了你。”
“我靠,这么有人文关怀,感动了。”
“……其实赫尔曼并不想长老院的那一套,但是他们势力盘踞太久,就算没什么实权,闹起来也很麻烦。就像这次,长老院领袖要死要活地闹,领着一群人绝食静坐,每天用血写信给皇帝,剃光了头发把自己吊起来,就为了‘抵御厄瑞波斯力量为祸人间’。坦白说,他们信宗教的是不是都有点极端?”琼斯抬了抬眉毛,“赫尔曼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尤其是他们带动得皇帝和其他人人心惶惶,为了安抚大家,赫尔曼就随着他们的意思。无非也就是找个奇血的人,送给他们,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我们一概不问。”
安德烈笑了下:“也就是说,对你们来讲,这一切就是个笑话。你们不信,只是为了打发疯子。送条陌生人的命给疯子,让你们过得舒服点,是这个意思吧?”
“认真地说起来,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安德烈点点头:“真的吗?不会吧。”
在他的逼视下,琼斯偏了偏眼神:“……只能说,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我一开始被赫尔曼送到医院以后就决定是我了吗?”
琼斯摇头:“没有,我们还对你做了一系列调查,身体健康状况检查,指标都合格了,你很优秀。”
“真是谢谢哈。”
“让你成为爱得莱德家族的一员,无法也就是入个籍的问题,我想了几十种办法,但是,”琼斯摊摊手,“谁让老板任性呢。”
“为什么?”
“这你最好去问他。不过如果让我猜,”琼斯颇带讽刺地笑笑,“可能谁都有鬼迷心窍的时候吧。”
安德烈没接他这句话:“具体是因为什么,是血液很稀有吗?”
“并不是,是稳定度的问题,如果他们想把你固定在‘交界’阻止力量从时空间传递,要有某种体质,有足够的抵抗力,稳定很重要。换言之……”琼斯说到这里,猛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