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55)
已知,安德烈进来关上了门,东西安装在房间里面,也就意味着……
他一转身,正对上飞踢上来的一脚。安德烈把包朝那人扔去,趁那人躲闪,一步上前狠击对方腹部,将人一转,勒住脖子向后带,拉到门帘处,一边向外张望楼下的情况,一边把窗帘布缠在那人头上,闷了他一会儿。
很快男人就不蹬腿了,安德烈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活着。安德烈一把拉开窗户,坐在窗台上,用镇纸朝门把手扔去,把手一颤,拉动了手榴弹,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炸碎了门,安德烈趁机翻窗下去,一跃跳到停车的广场上,听见楼上响起的声音。他戴上帽子,贴着墙朝外走,从窗户口探出的头没能看到他。
追杀才刚刚开始。
安德烈几乎不能落脚,无论他到哪里,杀手似乎都如影随形。他怀疑自己身上带了什么能够定位的东西,但行头全部换了一遍,还是会被找到。渐渐地他明白了,和定位无关,人海战术罢了。
他在尼堡的一个村庄避难,蓄起了胡子,剃了光头,装哑巴,终日穿一件灰褐色的外套,走路微微驼背,任是伏基罗在世也绝认不出来,况且这地方人烟稀少,只剩些老头老太太。如此半月后,一天他在镇口的自助售卖机买烟,因为卡住了低声地骂了一句。刚骂完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转头看了看,谁也没看到,但不知为何,总是如芒在背。他回去后越想越紧张,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正在楼上拿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向门口靠近,室外当即有人放冷枪,打碎了镜子,安德烈转头一看,镜子里成的像替他挡下了这几枪。但下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发觉开错了枪,立刻侧移,这次对准的是真人,而门口的人也正在此时冲了进来。
他去洛兰岛,光坐船就做了七天,绕了个大弯,才在某夜凌晨偷渡过来。他带着金色的乱蓬蓬假发,在脸上贴一些胶,让自己看起来有50岁,装跛子,讲一口流利的当地话,住在阁楼的一户,这地方人多,他出来进去都混在人群里。如此两个月,一天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很多鸽子围在他身边,有一只跳上了他的膝盖,他自己边吃面包干边喂鸽子,坐了一个多小时,起身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先用左脚当了支撑腿。当时他眼睛一闭,心想,他妈的。果然,他跛过第二条街,刚进巷子,就看见前面就有人在张望,还假装不在意,在和谁通话。安德烈一扯假发,跛也不跛了,抓住身边墙上的凸起,一下跳上去,灵活地翻过,狂奔起来,巷子前后夹击的人叽里呱啦地全部跟上。
他干脆去达拉斯,戴一顶蓝色的假发,用假的身份证造了张假的学生证,开始上大学,加各种学生社团,一到tutor meeting就溜人,装成特殊科目工程院学生却还以为学制是四年,这些种种却都没有引来注意,他非常受欢迎。他和兄弟会的人打得火热,还交了个拉丁舞社的女朋友,又和校橄榄球队四分卫不清不楚了好一段时间,大学生活儿可真好啊,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是性,都基本毫无底线,年轻人喜欢挥霍这个啊原来。如此半年,安德烈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融入了,某天他在学校里走,碰到了校内记者团,正在采访学生们对某项法案的看法,那镜头一对到他,记者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放心说,这是直播,没人能编辑掉你的话。”安德烈就想,他妈的,又来。这录像一出,后面果然再来,来时更加汹汹。
之前安德烈把自己比喻成风滚草,说自己不能停留,还是带了点浪漫情怀在的,说的是人心漂泊,精神流浪。他妈的和这种到处被人追杀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现在他真是停不下来了,两年了,他就没在一个地方安安心心地睡过觉。安德烈在这场追杀里,深刻明白了两件事:
1、哈利国王就是个神经病。当年这个没落家族的遗子能跨越大半个地球跑到非洲寻条活路,坑蒙拐骗钓女人,排挤甥侄杀国王,世上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如果他真的想加入那个什么邦联,为此他就能全世界追杀安德烈。
2、有钱人,确实资源多。
两年了,安德烈比起害怕,主要是累了。他分外怀念起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漫无目的地活法,有大量时间缅怀过去,垂头丧气,人生如同绵延不断的雨,还有鬼魂缠身,可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这些都是他熟悉的事物。伏基罗死了以后,他收拾了遗物,只剩伏基罗的狗牌和几张照片,后来在流亡中都丢了,狗死了以后,他留下狗的项圈,后来也遗失了,他去找纹身师,想把狗纹在自己身上,给出的参考图越画越差,怎么看都不像,只能不了了之。至此,他没有留下任何事物借以凭吊父亲和家人,无以睹物,但愁绪却从未消减一分,因为他是活在过去的人。
现在好了,他的生活不再是绵延不断的雨,而是狂风暴雨加雪,站在安德烈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是有些委屈的,这么多年金盆洗手,不管逼到什么份上都一个人都没再杀过,低调过活,东躲西藏,有权有势的人连谈一谈都不愿意,还要来剥夺他仅剩的、过去留下来的唯一凭证——他自己的命。
因为这份委屈,他在用枪指着哈利国王的时候,情绪确实不够镇定。
“我来找你谈一谈。”安德烈扫视了一圈,把眼神放在哈利国王身上。
这么多年没见,哈利国王发福了,也秃了,不是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精神俊秀青年,现在他一张酒色虚淘而发肿的脸上,小眼睛倒是仍旧闪着精光。国王左手端着酒杯,右手还在抓一个女人的比基尼吊带,被枪指着,慢慢放开手,举起双手,女人们挤在偌大的泳池一角,惊慌失措躲在廊柱后面。
国王站在他面前,大腹便便,就围了个浴巾,问他:“好久不见,你这几年怎么样?”
“托福。”安德烈走下台阶,站在他面前,“收手吧,我不会挡你路的。”
“你求饶啊?”
“和谈。”
“你拿枪对着我谈和解,没什么诚意吧。”
安德烈往前走了一步,他身上狙击枪的红点跟着移了移:“说到诚意,那就是个复杂的问题了,我们还是先说眼前的事吧。”
国王把酒杯放在桌面上,擦了擦刚才因为惊慌洒出酒弄脏了的手:“你这些年没什么变化啊,是不是个子长高了?”
“收手吧,”安德烈自觉好声好气地商量,“尽调团的事你不用担心,他们也不会找到我。”
国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笑起来:“你现在像条老狗。我记得你那时候,”他比划了一下,“不是很有种吗?你可能不知道,但你低头看我的时候我就在想,连你这种无名无姓的野东西都能大摇大摆地闯进我的地盘,对着我大放厥词,说明我是失败的,那时候我一事无成,才会落到你手里。所以你有今天,我倒是很喜欢看。我听说你躲了很久,怎么,走投无路了?”
“我现在正在跟你谈判。”安德烈的枪口太近,红点没有好位置,打不到他的头,只能瞄准胸腹部。
“你以前讲话有这么低声下气吗?”国王和他说的就不是同一件事,“你以前讲话颐指气使,死条狗都要我偿命,现在也挨揍捱不过了?也是,20岁到30岁人变化都很大,看看你现在这副折腾不动的样子,真是好笑。”
安德烈侧过枪口,擦着国王的耳边开了一枪,旋转的子弹打掉了国王的半只耳朵,他尖叫着捂住耳朵弯下腰,耳朵咚地一声掉进泳池,安德烈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后领:“现在我们来谈判。”
国王抖抖索索地推他,但实在没什么力量,安德烈揽住他的脖子,枪口抵在他的下巴:“叫你的人收手,我保证不会向代表团投诚。”
国王冲他喊:“你他妈知道代表团是什么吗?你以为你想投诚就能投诚?你是个什么东西,一颗棋子,一条烂狗……”
安德烈用枪托恶狠狠地击了一下国王的嘴,又把他晃醒:“你没懂,那重新来:现在我们来谈判。我提的要求你听到了吗?”
国王捂住流血的嘴,吐出一颗牙:“你这种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