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52)
有个男人眉头一皱,上前一步隔着桌子拽起安德烈的领口,将他微微提起来。安德烈不算矮,但这些人比他还要高两个头,像个巨人,手臂有他大腿粗,轻轻松松拎起安德烈,恶狠狠地盯着他:“小子,说话小心点。”
安德烈笑了笑,还被拎着,叼着烟侧过脸看老鼠:“喂,要动手是吧。”
老鼠转头瞪着巨人:“给我滚回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巨人看看老鼠,放开了手,安德烈跌回椅子,慢吞吞地坐正,弹了弹烟灰:“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把我给卖了,对吧。”
“我来,是想先探探你的意思,既然你说没有,我也就按你的话转述,至于他们信不信,我就决定不了了。”老鼠摁灭烟,站起身,“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老鼠冲他点点头,带着人走了,安德烈看着他们的背影喊:“把门带上。”最后的那个人没有关门,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拐回来,关上了门。
老鼠出了这破旧小楼,在不远的街角仓库里,和一个男人见面,把安德烈说的话告诉了他,那男人显然脾气不太好,听完一脚踢开了脚边的汽油桶。
“中奖?!他敢这么说?”
老鼠凑近他,小声地说:“王子陛下……”
“我不是王子,我是亲王。”
老鼠转开脸偷偷翻了个白眼,真他妈事多,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继续:“王……总之,这是他原话,证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确实有可能。照我的意思,亚历山德罗维奇就不要追了,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们肯定找不到他,况且把他逼急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显然,这个年轻的亲王是不会向一个佣兵妥协的,他皱着眉蔑视地看着老鼠:“你人如其名。依我的意思,就要从这个人下手,把他挫骨扬灰,消息散出去,给其他人看,他们知道,天涯海角也别想跑掉。”
“这个人原先做佣兵的时候价格就很高,因为他极其擅长刺杀,是所有战场中‘斩首行动’的不二人选,千军万马中取首领的命,从没有失手过,死在他手下的王公贵族无论是数量还是来头,可能都远超过你想象。”
亲王冷笑一声,转身向外走:“行了,你挖个洞待着吧,这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他说完吹了声口哨,阴影里人影纷纷走出,全副武装,待着黑色的面罩和头盔。亲王转头朝老鼠笑笑:“替你朋友祈祷吧。”
老鼠没出声,看着这些人从他身边鱼贯而出,亲王的侍从拿出一张折叠椅,在这破败的、灰尘飞扬的仓库里撑开,亲王悠哉悠哉地坐下来,接过递来的咖啡,优雅地做了个手势:“来和我一起等吧,请。”
“我站着就行。”老鼠往后退退,一起望向对面的楼。
有钱人真是大手笔,安德烈住那破楼的四层,没一分钟,就倏地亮起一道闪光,估计是人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先一个闪//光/弹,接着全楼的灯里里外外全都熄灭了,顿时响起邻居的抱怨声,立刻枪声就跟着响起来,枪火在四层的窗户亮亮灭灭,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上上下下住户的尖叫声,人们从楼里跑出来,在楼下聚集,一起仰头看向四层,不一会儿,便有警笛声远远地响起,四层又轰得一声炸了一半,玻璃稀稀拉拉地往下落,人们抱着头跑开,接着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窗声,有个人从四层里掉出来,正正好砸在停下的警察上,把车顶砸了个大坑。
等看清掉下来的人不是安德烈时,亲王按捺不住地站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对面,眼看着局势溃败,安德烈似乎毫无踪迹。他转头瞪着老鼠:“打草惊蛇。”
老鼠翻翻白眼,这一趟不过一共五分钟,还是这位亲王让去探口风的,没经验就别指使人,现在倒是很会甩锅,他朝亲王笑笑:“你说是就是吧。”
不管怪到谁头上,安德烈是抓不到了。
但这位亲王不打算放弃,他在行业里开出了高价赏金,要索安德烈的命,应标者众,就算杀不了安德烈,肯定也没少给他添堵。
悬赏开始一月有余,常常有人带着零零散散的身体部件来见他,说这是从安德烈身上搞下来的,人已经死了。起初亲王还很高兴,付了钱给人,后面没过几天就发现安德烈活动的消息依旧在外流程,摆明了自己被人当冤大头,气得几天没睡好觉。
亲王也涨见识了,除了见尸,一切免谈。他开的价很高,一个安德烈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配这么高的价,激得多位半隐退的前辈也出来觅食,想必安德烈也睡不好觉。
两个月以后,有个人传话给亲王,说虽然还没杀掉安德烈,但是杀掉了安德烈的狗。亲王一头雾水,关他屁事,理都没理。
又是一个月过去,安德烈的脑袋仍旧安安稳稳地呆在脖子上,未婚妻死以后,岳父大人悲痛交加,大权落入亲王手里,忙得不亦乐乎,渐渐地把这个追不到的影子抛到了脑后,一条被半个行当追杀的丧家犬,没什么被人铭记的意义。
亲王这天行程很慢,议事会就开到了九点半,还赶着去了个慈善拍卖晚宴露面,跟几十个花枝招展男人女人握了一晚上手,笑得脸都僵了,一上车就开始用酒精擦手,疲惫地问司机接下来去哪儿,司机说去见国王。
于是他晚上十一点还要去陪前岳父喝酒,听他抒发郁结。他从欧洲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拼命追求一个只见过四五次、他根本不爱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抢班夺朝,何必日日小心翼翼,夜夜提心吊胆。破败王室的伶仃后裔,其实没有太多选择。
他听着前岳父陈苦,却望着落地窗前自己的倒影,一方面忧心忡忡,女人死了他恐怕也很快会被踢开,另一方面,他也实在忍不了整天没完没了的伏低做小。
凌晨一点,他才被放回去,前岳父睡得像头死猪,梦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只嫌还没快点走,一整天为己装腔,为人作秀,也该休息了。
他上了三楼,遣散了一路上等着的仆从,在门口解开扣子,推开门,懒得开灯,径直走到酒架边,随便拿了一只,坐在自己的单人沙发上,刚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就惊觉手臂两侧有东西。
亲王愣了一下,一支枪管轻轻地抵在他脑后,有个男人说:“别动宝贝,我担心你受伤。”
他现在意识到,有个男人坐在沙发靠背上,两条腿就放在自己的肩膀两侧,把自己卡在中间,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脑袋后面就是……
想到这里,他嫌弃地往前坐了坐。
但男人弯下腰,脸凑到他眼睛前,看着他:“你追我追得很紧啊,有点烦人了。”
亲王干咽了一下,他想,这个就是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那个“俄罗斯人”。
但很奇怪,安德烈讲话也好,脸也好,都是很正常的人,和他想象中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佣兵形象相去甚远,安德烈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没有留下过一张照片,足以证明手段高超。
亲王对和佣兵打交道并不是很擅长,只能壮着胆子,使自己看起来不落下风,尽管他实质上已经在对方胯/下。
“你怎么进来的?”
安德烈用枪管顶顶他的头:“我是谷歌吗?你问什么我就答。”
“……”
“现在来谈一谈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的狗死了,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打个比方,我爸和狗同时掉进水里,在知道狗会游泳的前提下,我也会先救狗,因为我不想让她多呛几口水。但因为你,她死了。”安德烈坐直,把枪管放在亲王头顶,“本来我不想来,最近我在考虑退休的事,但她死了,我不得不来一趟。”
亲王舔舔嘴唇,他觉得安德烈是个奇怪的佣兵,举重若轻,危险不像沉枪重炮,如刀锋似钢线。
“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狗你报仇,跟我有什么关系。”
“杀你一劳永逸。”
“……”亲王眼珠动了动,刚要转头,被枪口抵住脸颊,没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