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310)
“不用了,我吃完饭就去上班吧,图书馆人数不够。”
安德烈想了想,又说:“下午再去吧。”
佩吉很听话地点点头。
等她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阿普开车把阿姨送回家,才跟安德烈走出来,走没多远他就掏烟,递给安德烈,安德烈没要。
阿普十七岁,高他一个头,慢吞吞地跟在他旁边,走路像个混混——虽然本来就是——因偶然目睹过安德烈动手,被深深折服,一直想拜师,不上学的时候就在安德烈工作的店混,同时追求三个女人,同时被三个女人拒绝。
“我看阿姨身体也挺好。”
安德烈敷衍地点点头,他刚看过详细报告,不能说完全健康,但是毛病也不大,佩吉自己生活的时候,很少去检查。
他们俩沿着海边的廊桥走,今天天气晴朗,大海碧蓝澄澈,一望无际,海鸥在沙滩边飞舞,小孩子在下面放风筝,他们俩边走边转头看。这条步道干干净净,只偶尔落几片树叶,海风卷来一阵清香,安德烈再次想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阿普小心地看安德烈:“老大,你杀过人吗?”
问得没头没脑。安德烈转头看他:“没有。”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老是拿水果刀当防身武器天天晃,吓到我了。”
“……”
而后安德烈转回前面,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瞥到了洛斯。
***
辅佐官来找切斯顿的时候,他正站在杜嘉塔的旁边看观察室里的厄瑞波斯。
自从只剩杜嘉塔进行实验操作以后,厄瑞波斯的苦日子就来临了。他在不停变化的极端条件下勉强捱,整个人迅速脱水,消瘦下去,现在肩头和膝盖已经能显出骨骼的形状。整整五天他没有吃东西,只靠打葡萄糖,他本来是站着的,现在大部分时间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偶尔因为残留的影响抽搐一下。他的姿势就像缩在母亲腹中的胎儿,或许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姿势,每次看到这个,切斯顿都会转过头。
一般周日没有实验,厄瑞波斯可以休息一下,那时他也没什么精神,仍旧是躺着,他能够一动不动地捱过这一天,但他的眼睛却正常地眨着。
到了第五天,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伤口,或许是因为所处空间气压的改变,他皮肤下的水分似乎被抽出,水分竟然从他皮肤里向外渗,人越发憔悴。不得不说,尽管杜嘉塔没有拿手术刀碰过他,但她是对的,厄瑞波斯的要害就在他身体周围。
切斯顿告诉辅佐官,他等下看完这个实验就去,但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过去。少将请他去参加安东尼·马歇尔的选前准备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个攀高枝的好机会,下一任(极大可能)行政官的私人团队会面,切斯顿如果去了,就属于“马歇尔的人”了。
但他不想去,不仅不想去,他也清楚这事少将作为联盟的将官就不该参与,否则就是坐实了民间流传的“内定”绯闻,即马歇尔就是联盟钦定的继承人。但切斯顿不是小孩子,这点他再清楚不过,或许他没能力搞什么“风清气正”,但他总可以不去“同流合污”吧。
所以他没去,又转回头看厄瑞波斯。辅佐官把门卡留下,就先走了。
以前切斯顿和厄瑞波斯偶尔还会交流,自从杜嘉塔的实验开始以后,他还没和厄瑞波斯说过话。
厄瑞波斯现在已经醒不过来了,一条上了岸的美人鱼离水太久,或许就是这个样子,他偶尔甚至会产生一两秒身体的晃散,如同一团云突然散开,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切斯顿和杜嘉塔都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那一定是非常痛苦的过程,因为没有任何精神的厄瑞波斯会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他聚回原型,在地上抖个不停。
后来有一次,杜嘉塔死死地盯着刚聚回原型,小声地说:“我觉得他刚才死了。”
切斯顿看她:“什么意思?”
“那种状态,应该是厄瑞波斯死亡的一种方式,刚才强加的压强一瞬间都平衡掉了,对他可以说是……解脱?”杜嘉塔的眉头皱起来,“但他又把那些东西——那些我们正在研究的他的能力,聚集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切斯顿再次望向厄瑞波斯,那原本年轻桀骜的青年,那具纹云绣鬼白皙潇洒的身体,现在俯在地上,脊背微微颤抖,一根脊椎骨硬挺着撑着人,手臂上青筋显露。
切斯顿突然一个激灵,他想,在他们现在看不到的地方,厄瑞波斯是不是有着无与伦比锐利的目光,忍着,望着,等待着什么呢?
然后厄瑞波斯晕了过去,趴在了地上,切斯顿刚才的想法暂时烟消云散,但那种不安倒是萦绕心头。
杜嘉塔的团队还在忙,她站起来走到后面,在那里她搭了一个巨大的模型,后面整整八块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切斯顿也跟过来,望着这个高度到天花板的‘场模型’,意识这是一条复杂环绕的纵轴,轴的尽头是一个硕大的平面。
“那是什么?”
杜嘉塔顺着他手指望去,回答:“一个平面。”
“做什么的?”
“……”她叹口气,“我可以解释,但我觉得你听不懂。”
“不如你试试。”
杜嘉塔说:“我还在想为什么他会把时间比作‘胶质河流’,顺着他的逻辑,我建了这个模型,我们都是河流上的一个组成部分。至于平面,现在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想,需要一些证据。差不多了,我拿到了关于‘不明坠落物’的组成成分报告,和我们手里的这个厄瑞波斯有很强的相似性,都存在一定的‘场影响力’,但‘不明坠落物’的场衰减得很快。”
切斯顿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杜嘉塔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他。
切斯顿又把目光放在厄瑞波斯身上:“你觉得他这样还能撑几天?”
杜嘉塔盯着模型眼睛都没眨,随便耸耸肩膀:“谁知道。”
***
辅佐官没请来人,少将便懂切斯顿不会来了,顺势告诉安东尼人已经齐了。
安东尼团队的竞选经理面色凝重地站起来,走到台前开始汇报。
“本周五最终轮辩论后,下周二联盟各区开始投票。
首先,本周五的最终辩论。自巴伦·勒戈雷宣布竞选三个月以来,形势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三个月,借由被捕的厄瑞波斯,勒戈雷大作文章,已经将竞选的主要矛盾引至在联盟和地方的权力争夺战上,我们有理由相信,一旦勒戈雷当选,支持他的地方各区将会要求脱离联盟,恢复国家名号。
大家都知道,联盟自组建以来就是一个较为松散的结构,在外有其他星际和时空的力量下,联盟的军权、税权、审判权集中度都并不高。尤其是军权,在当年人口规模锐减且组建统一联盟的情况下,联盟取消了整军,转而依靠警察队伍,而警察队伍多年来由地方人员组成,扩招后实际不少已经可视为军队,且对地方负责,对地方长官忠心耿耿。联盟后知后觉重新建立的军队,除了在主要几个首都区,在地方没有什么影响力。
也就是说,一旦勒戈雷当选,一旦地方区要求独立,联盟即便可以在议会层面上反对,但如地方采取暴力独立,是有基础的。而勒戈雷此人筹谋多年,准备充分,狼子野心,其战争狂的本质早已显现。”
房间里鸦雀无声,安东尼盯着面前闪烁的灯。
“综合来看,只有当选,才能压制蠢蠢欲动的地方区,才能维持联盟的和平与稳定。下周二投票日之前,周一勒戈雷一定会再做一次公开演讲,当日,我们也应该做一次,考虑安排在下午,最好在勒戈雷演讲后。”
竞选经理说完去看安东尼,安东尼却不出声。
大家都看过去,安东尼抬起眼看竞选经理,语气很平静:“以我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经历,好战的人并不是多数,现在这个情况,选勒戈雷就意味着八成的几率会发动战争,他们会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