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304)
“什么是动员?”
“不安。就像炒菜时加火,才能让锅里的一切保持焦躁。这种不安现在还不一定针对厄瑞波斯,但总有一天一切会汇集流向他,因为他是‘最高的塔’。”
欧石南有一会儿没说话,又问鲁基乌斯:“你也是这么理解的?”
鲁基乌斯笑笑,和勒戈雷对视了一眼。
欧石南顿感沉重,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复杂,或许他必须要承认,所有人都比他想得多,他成长得不合逻辑,所以无法和人类相比。
勒戈雷伸手戳戳他的额头,笑着说:“不要皱眉了艾瑞卡,我们还有大事要做。”然后迈步向里走。
欧石南和鲁基乌斯跟在他身后。
***
杜嘉塔终于见到了艾森,确切地说,远远地通过摄像头,看了一眼。
在那个占地约一个足球场的观察厅里,高耸的玻璃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摄像头,艾森坐在里面,穿着来时的衣服,在看一本书。他身后有个餐厅、一张床、一个卫生间,他在这个空间里行动自如,上百个人在离他千米的大楼的单间监控室里,透过摄像头观察他。
他仿佛在上演一场不停歇的真人秀,内容是他全部的一举一动。
杜嘉塔想象从他的角度抬头望,十万个摄像头的红点闪耀,如同天空璀璨的繁星,只是在那些星星后,有无数双虎视眈眈、如临大敌的眼。
***
威利·雷瑟把报纸放在桌面,布瑞尔刚把炖菜端上来,踢踢他的脚,让他去叫女儿吃饭。
威利站起来换了个频道,电视里到处都是厄瑞波斯。
布瑞尔也停下来看了眼电视,说到:“这个年轻人长得真不赖。”
“这么年轻摧毁了另一条时间线?”
布瑞尔摇摇头:“谁知道,现在新闻真真假假,说什么的都有。”
威利换频道到儿童节目,去叫女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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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惑众-3
厄瑞波斯的一天。睁开眼起床,换下睡衣,换上一套外出的衣服——尽管他从不外出。他的行头没有重复,他点名喝某种红茶,清晨坐在圈椅上读书,他读书很快,书和衣服一样,需要常常换新。
早餐他要喝牛奶,面包只吃全麦的,午餐要肉,偏好牛肉和鱼肉,晚餐吃得少,但是要甜品。
偶尔他会和切斯顿聊天,取决于他当日的心情。
心情好的时候,他滔滔不绝地讲很多,从“时间是条胶质的河流”到“宇宙被我束成一棵树”,还有很多人们听不懂的话,比如“很多时间线在消亡”,“总有些艰难的选择要做”,“你对成神怎么看”。
有时候他不想说话,如同一只在阴雨天气心情不好的猫,无论切斯顿怎么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都忧郁地望着地面,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说“我今天没这个心情,不要讲话”。然后那天竟能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偶尔他毫无理由地躺在地上,或趴在地上,轻微起伏的背线透露出他还呼吸着,而后他又突然不知望向哪一个摄像头,直直地盯着不动,那时候他的眼神极富力量,几乎让人忽略他只不过是弱如笼中鸟,虚如水中月。
他随心所欲,即便在这重围里。他话多的时候、思维活跃的时候,如同一个兴致勃勃的小孩子,眼神闪亮,话语里绽放出一种天真的狂妄;他话少的时候、沉思沉默的时候,如同一朵蔫掉的花,悲伤地等待某种说不明的“命运”。他情绪起伏动荡,喜怒无常。
他之所以有现在的待遇,完全是因为人们暂时还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们甚至不敢轻易靠近他。他刚来到的时候,在刺眼的灯光包围下,机关枪架在围墙上对着他,他被束缚得如同木乃伊,只有眼睛露出来,他被推着移动过来。也许是因为某束灯光太亮,他的眼珠动了动,围绕着他的灯和枪,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这种危险,是横在他无与伦比的漂亮皮囊外不可逾越的峰峦和武器。
切斯顿是唯一能够跟他对话的人,切斯顿早先在联盟军队里做过高级审讯官,很擅长靠谈话得到信息。他们什么都聊,厄瑞波斯脑子天马行空,能谈到很远的地方去,似乎在地上跑了几步便飞起来,全靠切斯顿费尽全力将他拽回地面,那时候厄瑞波斯脸上便显出一种百无聊赖的困倦,托着下巴跑神。
没有谁比杜嘉塔看得更认真,常常在别的观察人“收工”时,杜嘉塔还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里的年轻男孩。看向他时,一千个“观察人”就有一千种目光,那些关于他的种种添油加醋、不怀好意的猜想,杜嘉塔一个都没有,她的目光冰冷且纯粹,她对于他或有的故事一个都不感兴趣。
直到切斯顿敲响了她的房间门,杜嘉塔才意识到,她已经28天没离开这个房间了。
切斯顿很关切地走进来,他看起来还是很疲惫,揉揉眉心,环视了一下这个除了屏幕的光以外黑漆漆的房间,不太明显地扇了扇鼻前的空气,驱散一股腐臭味。“我能开灯吗?”
“嗯。”
灯打开,房间里地上堆满了外送餐盒,苍蝇在上面飞,杜嘉塔眼睛浮肿,脸色粗糙黯淡,长时间用一个姿势窝在椅子上,脊柱歪着,她斜着身体看切斯顿。
“回去休息一下吧,厄瑞波斯暂时也去不了哪里。”
杜嘉塔盯着切斯顿:“我有个困惑。”
切斯顿说:“周围有人投诉,说这里有味道,你知道的,这里毕竟是办公场所。”
杜嘉塔道:“为什么厄瑞波斯说‘世界是条胶质河流’,为什么不只是‘河流’,为什么会有‘胶质’这个比喻、这个意象。”
切斯顿说:“另外这里的办公时间是固定的,事实上非办公时间你不应该在这里。”
杜嘉塔道:“我一直都在想,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想是因为,他用‘胶质’比喻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时间线上的‘事件’是会在时间线上留下痕迹的。”
切斯顿和杜嘉塔互相盯着,在各说各话这场大战中,切斯顿认输了。他叹口气,跨过地上的垃圾,坐在她对面。
“请你仔细说一下。”
杜嘉塔猛地坐直。“他话语中有个前提,就是物质或事件和时间线的流动是同向的,是同步的。但这并不是绝对的。谁说时间一定要是流动的?抛开一切,时间这个概念首先是人造的,狭义地讲,我们用它来区分昨天、今天和明天,依靠物质状态和事件进程体现变化,为此,时间被赋予标记功能,即我们先有了物质和事件,才定义了时间。
但假如时间是独立概念的呢?假如无论物质是否存在、事件是否进展,并不真正影响时间本身的进程呢?就如同我们是一艘船,时间是一条小溪,无论我们在不在船上,无论船是否跟着小溪前进,小溪本身是有不可阻挡的自然运动规律。在这个前提下,时间未必是直线的,它可以是回环的、可以是循环的、甚至它甚至可能从来没有动过。”
切斯顿看了她一会儿。“循环?假如我们考古发现了一根三千年前的骨头,其实它是来自我们后代的?”
“你没有放开了想!”杜嘉塔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金星,于是她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时间已经不由我们定义,我们生老病死与时间无关,我们和时间的‘速度’不一样,我们不固定在时间上,时间只是宇宙的一种特质,是由它本身的能量得以维持的。”
切斯顿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吐出来。“这跟厄瑞波斯有什么关系?”
“米嘉清醒的时候也提过,我们这里是厄瑞波斯的坟墓,或许这并不是因为厄瑞波斯本身的特征,而是因为我们时间线的特征。我以前的团队在这方面有更先进的资料,我要从这个方向入手!”她边说边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另外,不能再让他这么舒服下去了,我们得对他做点什么。”
“取血?取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