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254)
安德烈说不出话,艾森放开他,问:“你有没有可怜过我?”
安德烈慌忙地站起来,说他要去买汽水,马上就回来。他落荒而逃,艾森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膀。
身后响起两下掌声,艾森回头看见小贞。
小贞走过来坐下:“好手段。”
“我全靠真心,都是真实感受。”
小贞拍他的肩膀:“所以才说好手段嘛,我怎么就学不会呢?”小贞开始学,“‘我真是好可怜’……”
“你不能用陈述句,得用反问句。”艾森手把手教学,“安德烈惯见狠角色,吃软不吃硬。”
“说到底无非就是恃宠而骄。”
“那确实,不得宠的人‘骄’有什么用?”艾森问她,“你怎么样,谈好了?”
小贞点了点头:“算是吧。”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想她留下来替我看看这个世界。”
艾森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会吧,我不信。”
小贞沉默了一下:“……我说如果她不在了就没人记得我了,我外公外婆根本没那么在意我,我爸爸也从不爱我,我的朋友们总会忘记我,我只有她一个人……”小贞抬头问艾森,“你说,其实我希望她结婚再有一个小孩,真的。但是吧,我又不想太像我,反正肯定不能叫我的名字,他们家还要把我的照片放在显眼的位置……”
艾森从未告诉自己的父母他的更迭,就是怕这种时刻。怕他们太爱艾森,拒绝接受甚至憎恨新的这个,那新的这个该会多么痛苦;又怕他们不爱艾森,每个艾森都一样,那新的艾森无非是替代品之一,又该多么痛苦。
艾森揽了下小贞的肩膀:“我也是这样想的。”
小贞叹了口气:“你说有没有可能,医生诊断错了呢?大团圆结局,我其实没得病呢?”
艾森没说话。
“倒是说点我爱听的啊。”
“说不出来。”
小贞推了一下他:“我就知道我该去找安德烈,还是安德烈好,我还蛮喜欢他这个人,长得帅,又很有魅力。”
艾森板着脸:“不做评价。”
“噢~他很受欢迎吧。”
“说了不做评价。”
小贞一碗水端平:“你也是有优点的,你长得好,特别好,说实话一开始要不是你长得好,我肯定懒得理你们。哎,你自己说说,你除了脸还有什么优点?”
“我还聪明。”
“除了这两个呢?”
“……”艾森想了两秒,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了。”
安德烈把汽水递给两人,瞥了眼艾森,坐在了小贞的另一侧。
“谈好了?”
小贞点点头:“说起来,我是不是还有几个愿望没完成。”
“是,你要做吗?”
“选一个吧。”小贞接过安德烈递来的纸,“就7吧,选首葬礼的歌。你们有没有什么推荐?”
安德烈说:“要是我的话,我就选Radical Face的’Welcome Home’.”
艾森说:“要是我的话,我就选Rob Stewart,’Sailing’.”
小贞摇头:“没一个符合我的,再想。”
在精挑细选后,小贞隆重选出了将会在她葬礼上播的乐曲——Sophie Zelmani:‘Going Home’.
绝命如山倒。
仅仅第三天,死神的钟就敲响了。
先是开始吃不下饭,接着便是不停地呕吐,整个人如抽水一般得萎缩下来,手脚发颤,膝盖打弯,骨头脆得像一把塑料片,脸色只剩蜡黄,头发迅速脱落干净,舌头肿大,说不出话,躺在床上插满导管,又疼得翻来覆去。
再也无眠。任神仙也救不了。洪水淹城,火烧旱林,人之将死。
小贞开始在床上干嚎,她试图忍,但实在受不住,医生们在妈妈的苦苦哀求下上了治疗,无非也是拖延时间,直到他们出于各种原因,劝她放弃,她在女儿那绵延不断的哀喊中,签下了字。
不过小贞再也没能清醒过来,基本上她的最后时光,就是在一片挣扎和苦痛中捱过的,甚至她没有来得及和谁道别,偶尔一两分钟她神智还算正常,那显出骨骼的脸上,两只眼睛转向窗外,望了一会儿树叶飘落,她的脸上插满大大小小的管,身体连着无数的线,她现在的体重和一个两岁的婴儿差不多。
等待。
等待死亡。
人们坐在她身边、病房外,或者走廊里,等她阖上年轻的眼。
多么年轻的眼,甚至还没有见惯复杂的世界,眼角还没有皱纹。
一个周六平常的夜晚,小贞望着病房的天花板。
天地太小了。
死去也并未真正失去什么,活着其实也很无聊的。无非就是周一到周日上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课,和同学们议论层出不穷的明星,等一周凑齐一群人点一次奶茶,在图书馆偷偷给隔壁的男生递纸条,从学校东门走到北门只为了买一杯奶昔,跟室友吵架又为了带一次饭重归于好,在网上交友追星再吵架,听妈妈讲亲戚的家长里短,等下午六点的时候出去沿着河边散散步,为在网上挑选一把喜欢的雨伞熬夜到凌晨,在试卷上画小人画,跟朋友们评选最讨厌的老师,收集纸片人的周边,再和人交换……
就这么成长,就这么无聊,失去了有什么可惜的。
这些谁都知道,谁都明白,这些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可是、
小贞啊,小贞……
她拨下氧气罩,拉住她痛哭流涕的妈妈的手,用最后一口气哭着说:“妈妈,你不要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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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怪物-15
埃比尼泽其实倒不必真的变成一只猫,但是他受伤太严重了。
他在这场争夺厮杀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诛王者登基,他就是下一代撒旦。不过厄瑞波斯来了,带着他没吃完的薯饼和牛奶,穿着他的睡衣,来报什么乱七八糟的仇——没办法,烂账算不清。
这边堆着恶魔的尸体,那边累着厄瑞波斯的骨头,昏天黑地没完没了,埃比尼泽因为经验稍长,还是成功逃离。厄瑞波斯的命无穷无尽,况且他已经铁了心把那里的恶魔杀个一干二净,就算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惜——于是埃比尼泽逃了,说是战术逃跑,其实只是留下同伴送死。但是他现在是撒旦了,一将功成本来就万骨枯。正常。
尽管逃了出来,埃比尼泽元气大伤,更不提在洞穴出口守着的那些驱魔神父们,于是他只能东奔西逃,堪堪躲过背后的子弹和弓箭,拖着残破的身体融入城市的夜色里。
他撑不住人形,变成一只垂死的小黑猫。
世上最惨的撒旦就是他,下午登基晚上死。
他躺在垃圾箱边舔屋檐上落下的积水,伤口一阵阵抽疼,作为一只不怎么坚强的高阶恶魔,他很丢人地开始哭,哭他将死的可怜宿命,哭他狠心要回灵魂增进力量,攀上巅峰也没有用。
“你怎么了呢?”
他转着脑袋去看,有个放学回家的小男孩,戴着一顶黄色的幼儿园小朋友常戴那种帽子,膝盖上贴了一个创可贴,蓝色的书包上超人的吊坠晃来晃去,半蹲着眨巴眼睛看过来。
小男孩儿蹲下来,摸摸他的脑壳:“小猫,你受伤了。”
埃比尼泽立刻百转千回地喵了一声,熟练地蹭小男孩儿的手,小男孩儿笑嘻嘻地躲开,动作轻柔地抱起他:“那我带你去看看吧。”
小男孩儿刚把他抱起来走出巷口,戴同款帽子的其他男孩儿们正好走过来,围着他一通闹,讲话也不好听,还粗鲁地揉他、拽他,戳他的伤口,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埃比尼泽呲着牙,凶狠地喵了一声,吓了他们一跳。
这可把他们气坏了,捡起石头就开始砸,先是小石子,再是大石块,小男孩儿伸手遮住他脑袋,被扔过来的石子狠狠地划出一个伤口,血滴在埃比尼泽的脸上,他舔了一口,眼睛发了一瞬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