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97)
他看不到的地方,艾森正在运用他看到的重影,凑到别人面前说一些人家根本就不想听的话,还说得笃定且添油加醋——他第一次如此频繁、连续地“读档”,难免炫耀几分。
不一会儿,安德烈转回头的时候,就看见艾森所过之处人人蹙眉,他朝某个地方走,那桌的人竟全都转过头装作没看到他。艾森不识趣地站在人家桌前讲了几句话,只有一个人往地上扔了点花生米,如同打发一只流浪猫,但所有人都没有转头。
艾森骄傲的脸色多少有点受伤,垂了垂眼,朝旁边走去,另一桌的人也当做没有看到他,此时大家已经开始吹起幸灾乐祸的口哨,看着这志得意满的小鬼耷拉着脸,脸颊泛红,灰头土脸地离开这张桌子。
但艾森就是艾森,遇到下一张桌子的时候,就立刻重打精神,这次他估计是看到了什么很刺激的东西,而这张桌子的人又是刚来的,听了没几句,脸一僵马上就推了一把艾森。艾森踉跄了一下,咚地一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把墙上挂的画震掉,接着自己倒愣住了,他话还没说,对面人高马大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安德烈远远看到的时候就想,看吧艾森,这才是外面真正的世界。
艾森离开跟着站起来,一步不退地走上前去,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上去或者走上去做什么,但他就是兴奋难抑想硬碰硬。
男人推开试图拦他的酒保,力气之大,酒保一下摔在地上,手中的托盘里的东西掉了一地。转眼间,男人已经走到艾森面前,低头看着这孩子,一脚就朝着他的胸口踹过来。
不过没有踹到。他的腿刚伸出来,就横着被人阻了一脚,有人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又猛又狠,一下便似乎能听到骨裂的声音。男人顺着惯性向另一侧跌倒,重重地撞到了墙上,还没站稳,踢他的人已经高抬起腿,一脚踩上了他的背,把他逼靠在墙上,凑了上来。
“你不是要踹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吧?”
艾森叫了一声:“安德烈!”然后跑过来抱住安德烈,藏在他身后探出头,看了眼男人。
男人的同桌们此时也跟了过来,酒吧老板赶来调停,众人也在劝说,只有艾森还在戳安德烈,抱怨男人要“暴力解决”他,言词间是要安德烈再继续。
不过台阶已经给到位了,安德烈没有不下的道理,况且艾森也没受伤。安德烈放开人,男人看看他们两个,主要是盯着安德烈看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衣服和同伴走开了。
老板过来看艾森的情况,看到他一点伤没受,就拍拍他的肩膀:“幸好是安带你,否则你这么猖狂,会很难办的。”老板转向安德烈,“这孩子为什么这么莽?天不怕地不怕的。”
安德烈笑笑:“欠揍吧。”
艾森抱起手臂生气。
老板走了以后安德烈跟艾森搭话,艾森也爱理不理,安德烈只好蹲下来,蹲在他面前直视他:“你跟人说什么了,怎么到处惹人……”
艾森抿抿嘴:“没什么。”
见他不想说,安德烈也没再追问,两人回到桌边,安德烈把剩下的酒喝完,拍拍艾森:“走吧。”
“你不是要见神父吗?”
“是啊。”安德烈抽出烟放进嘴里,手拢起点火,“我自己去,你回去吧。”
“我也一起。”
“不行。”安德烈看他,“回去。”
艾森倒还是第一次见安德烈这么坚持的样子。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你好奇怪啊艾森,你一直说他要伤害你,还总是要见他,你想做什么呢?”安德烈甩灭火柴,“如果他要伤害你,你躲远一点不就行了吗。”
安德烈说着拿手机给萨缪尔打电话:“我让人来接你。”
艾森伸长胳膊从他手里抢过电话,三下两下跑开了。安德烈有点不爽,跟了过去。两人向山路走去,是去教堂的方向。
“行了行了,别走了。”安德烈抓住他,严肃地说,“你给我回去。我有正事要跟神父谈,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艾森也不挣扎了,站直了身体,拽了拽书包带,犹豫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了安德烈。
“那就只能这么做了,现在就开始。”
安德烈一头雾水:“做什么?”
艾森盯着安德烈身后那比起初见时稀薄了很多的黑雾。
“我把安莉叫出来。你暂时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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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下等-8
“等什么,走啊。”艾森第三次催促他。
安莉瑟瑟缩缩地贴着墙站,声若细蚊地回了几句。
艾森凑到他面前:“走啊?”
安莉还是站着没有动,艾森想了想,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认识路。”
艾森听了这句话,抬头看了一会儿安莉,脸上的表情过分平静,然后他笑了下:“没关系,也许你走着走着就认路了呢。”
他用力拽了拽安莉,才把他拽动。
艾森和安莉手牵手走在通往教堂的羊肠小道上,安莉垂着肩低着头,一副苦哈哈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刚被谁打了一顿,很不情愿地走着,偶尔小心翼翼地瞥两眼艾森,艾森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再照一下路。
“那个……呢?”安莉小声地问道。
“哪个?”
“就是……另一个我。”安莉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紧张。
艾森又看看他:“他不在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你不高兴吗?”
安莉没有回话,又转回了头。
“你放心,我一般都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叫你出来,所以他不会知道我们商量了什么。”
安莉嗫嚅着讲:“找我来,没有用的……我什么也不会。”
“你必须会,你得保护我。”艾森严肃地讲。
他们站在教堂门口,未点灯的教堂黑魆魆地立在路边,指路木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匾摇摇晃晃,门口的风铃摇出一阵幽深回音。
“怎么没开灯啊……”安莉看起来更担心了,脚步不自觉地后撤。
艾森转过头看他,又一次用那种安莉不知道为什么分外平静的表情。
“你以前来过吗?”
安莉摇摇头。
“噢,这样啊。”艾森平平淡淡地说,顺手推开了栅栏。“进去吧。”
安莉和艾森一起走进院子里,院子也是一片黑暗。他们抬起头看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今晚也没有亮灯,立在教堂的尖顶上仿佛一把插下的剑。
艾森笑起来:“这种场合应该配上暴风雨,以及一首阴森的背景乐。”他牵着——准确地说,是拽着安莉的手向教堂走去。
***
萨缪尔敲开赫尔曼的房间门:“尤利乌斯先生到了。”
赫尔曼边喝茶边点了点头,萨缪尔退出房间,请尤利乌斯进来,赫尔曼没有起身,只是抬抬手臂和走上前的尤利乌斯握了握手。
“这么晚,辛苦跑一趟。”
尤利乌斯穿着三件套西装,拎着公文包,这时刚刚摘下礼帽:“不不,麻烦您这么晚见我。”
“您说今晚见,我想应该是很急的事,请坐吧医生。”
尤利乌斯在赫尔曼对面坐下,赫尔曼放下茶杯,拿过雪茄盒,向医生让让,见医生摇头,便自己抽出了一根。
“这么长时间为安德烈诊疗,辛苦了。他这个心理疾病有多久了,好几个月了吧。”
尤利乌斯手里抓着自己的帽子,点了点头:“是的,四个月了。我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但又不太好阐明,本想进一步确认后再向您报告,不过您说以后就不需要为他诊疗了,既然这样,我想我最好还是把目前已知的情况先梳理一下。”
赫尔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问:“喝什么酒?”
“威士忌就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