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45)
现在将胶质河流的假设放开。时间的流速极快,且连续不间断,理论上我可以制造无数个种子,当我死掉,任何一个都可以被叫到当下的时间点替代死掉的我。
只有两个问题,一是我只在自己的时间线可以制造离开了也不死亡的种子,这里不是我的时间线,如果我离开,我在这里制造的所有种子都会死掉消失。
另外,除了我自己的时间线,我也不能在其他的时间线待太久,因为我的存在可能会造成时间线能量负载不均衡,导致时间线的灭亡,所以我在外出差时,待得久的话也常常杀一些自己,不然可能会把时间线搞坏掉。
最后,当下时刻,永远只有当下一个艾森,我手上的纹身……你看,已经转到我手上了吧,其他的必须休眠,不能有多个艾森共同存在,不然会震崩时间线。”
艾森出了口气,得意洋洋:“讲清楚了吧。”
安德烈盯着他:“所以你不是艾森。”
“确切地说,我是我死两分钟之前的那个艾森,也就是还没说那句话的艾森。你也懂的啦,我肯定不能选紧邻着死亡时刻的那个艾森,不然说不定还会死。比如我之前被他们活埋,死了以后叫了一个小时前的我,居然还在坟墓里,又熬了很久才死,最后一气之下叫了一个月前的我……”
“所以你不是艾森。”
“你看,你得这么想。”面前的艾森摊摊手,“理论上讲、技术上讲、本质上讲,我不是之前的艾森,但概念上,概念上,我们都是艾森。”
安德烈仍旧紧盯着艾森,脑袋都要炸了。
“所以你知道我上来找你做什么吗?”
艾森摇头:“我不知道啊,我睁开眼的时候你已经在了。中间两分钟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所以……你不是他。”
艾森叹口气:“我有他的记忆,截至到他把我留存为种子之前。”
安德烈放下了刀,手微微发着颤,只好握紧拳,放在腿上:“你有他的记忆,你和他的感受也一样吗?”
艾森委婉地回答:“人的大脑,处理信息路径和模式是不同的,而且,对他而言刻骨铭心的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段看到的记忆而已。”
安德烈震惊地看着他。
“但是要看好的一面嘛。”艾森笑笑,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把地上自己的半截断指踢开,“好的一面就是我基本上从未感觉到痛苦,如果太痛苦,可以先死掉让感受不那么深的艾森来活。所以你看我,心里从来没有负担和压力,总是很愉快。无牵挂,一身轻。”
“你不是他。”
艾森烦躁地叹口气:“你总是执着这个干什么呢?上一个艾森你也没有认识多久吧?”
安德烈皱眉:“什么意思?”
“啊对你不知道,你在教堂碰到的那个艾森,在酒吧的时候自杀了,因为他心情不好。”艾森耸耸肩,“所以说,活得久了就是容易郁郁寡欢,容易随波逐流,容易心软。比如那个艾森一直想找人爱我们。拜托哦,好无聊。每个新的艾森脾气都不太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比如那个新的,就是要杀女巫啦。”
安德烈从头冷到脚。
艾森歪了下头:“你别担心,我们没什么差别,尤其我跟上一个,两分钟而已啦。”
他站起来,走到安德烈身后,把手放在他身上:“所以安莉……”
安德烈猛地站起来,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别他妈碰我。”
艾森的表情错愕又受伤,那表情让安德烈想起了他之前看到过的,仿佛阿瑟拉猫一样的年轻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艾森就是那个艾森。
但这个艾森的表情随即变得狠厉起来,就像之前说过的,每个新的艾森,脾气都不太好。
艾森站起来,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就走:“不管了,去死了,你去烦下一个艾森吧,我不干了。”
他说着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安德烈看着他离开,又转向洛斯。
洛斯正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的头装一些粘扣,看到了安德烈质询的目光。
“他会去死吗?”
“开什么玩笑大哥,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洛斯对着自己的头密密粘,头上眼神分过来,“死对他来说太频繁了,我以前见过他因为划破手指懒得买创可贴都会死一死的。厄瑞波斯必须这样,不然每个厄瑞波斯都想活,时间线早就完蛋了。”
安德烈一听,立刻跟了出去,洛斯继续粘扣,准备给自己搞一个易安装、好拆卸的头。
安德烈在楼梯上抓到了艾森,艾森正在往楼梯上走,被拽住,只是转过身,目光冷冷地俯视他。
“你去哪里?”
“去跳楼。”
“要走吗?”
“不是,”艾森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这里要离开不需要跳楼。”
艾森走得很快,安德烈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向了天台。但直到现在,安德烈还不太清楚,他跟上去是为了什么。
艾森一把推开门,冰凉的夜风猛地吹进来,吹起艾森的头发,露出他光洁的脸,他几步迈到天台上,望了眼月亮,迈出的步伐突然停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安德烈。
安德烈看着他被风吹鼓的衣服下颀长的身影,那孤独决绝的表情,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他,但那人不动,这一把像拽住一汪泉水,无能为力。
“干什么?”
“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可以跟下一个艾森说。”
“不,就现在,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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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圣子恶童-1
他对着镜子扣纽扣,盯着自己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想到,他已经死过十七次了。
一次、两次、三次……十六次、十七次。
他在脑海里认真数了一遍死去时尸体的模样,确确实实是十七种。
他一年前跟着普鲁伊特神父去罗马,见到主教,在主教身边留了一段时间,闯了祸,于是他们说,先让他去美国,去斯克兰顿的教区,和其他孩子一起学习,等时机成熟后,再回罗马,又叮嘱普鲁伊特神父看护好他,因为他只听普鲁伊特的话。
于是他跟着普鲁伊特神父来到了斯克兰顿。
在斯克兰顿他死了十五次。
他下楼的时候,其他七八个教童们正在打打闹闹做些零活,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抓到时间就要嘻嘻哈哈地闹两句。
他们看见他,都放下手里的零活,朝他好奇地望过来。
四个月了,他们总还是这么好奇。
艾森抱着手臂坐下来,他不想去擦烛台,也不想去扫地,他最近什么都不想干。
他们便围上来。
一个金发的男孩儿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前几天死掉了吗?”
艾森还没有回答,一个高个子的黑发男孩儿便先开口回答:“你在说什么,他不会死的,他会重生。”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艾森,“对吧?重生了,因为是神迹啊。”
他们叽叽喳喳地吵起来,有个穿着邋遢的男孩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衣领,慨叹了一句:“好贵啊。”
这男孩儿叫波克,被大家嫌弃地看了一眼,挤去了后面,但还在艳羡地看着艾森的衣服。尽管都是教会衣服的款式,但艾森的家里,总会单独去做,做好了送来给艾森,当然用的是最好的面料,最昂贵的手艺。
“好了好了,别闹他了。”有个高个子男孩儿从窗外翻进来,整了整衣服,走过来。
他叫皮尔丹,是这群孩子中年级最大的,已经15岁了,和其他的教童不一样,他已经开始学着抽烟,听说还喝过酒,所以在孩子中很有威望。
但是其他教童不乐意,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又凑到艾森身边,其中一个突然说:“艾森,我们还没有见过你死哎。”
艾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看着艾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