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353)
年轻人就这么看着他。
然后赫尔曼想了起来,他问:“要不要坐下来暖一暖。”
他们便坐在屋外雪中的一顶帐篷下,喝廉价的咖啡,看小朱莉安娜学飞机跑,张开双臂拢风,脸颊通红,睫毛上沾了雪花。
赫尔曼说:“这是她的假期,我们答应她要到有雪的地方看看。”
年轻人握着咖啡,看着赫尔曼,“你幸福吗?她们幸福吗?”
赫尔曼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回什么话。
年轻人又问:“你们要给他起什么名字?”
赫尔曼看向远处伊莲娜的腹部,略微有点惊讶,“看得出来吗?现在还看不出来吧。”
没有得到回应。
赫尔曼转头看了看便利店告示栏上贴着的厄瑞波斯通缉令,那上面建模合成了一头三眼的绿茸茸东西,他牵着嘴角笑笑,意味深长地说:“那看来厄瑞波斯不是那么难看的生物啊。”
赫尔曼和年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赫尔曼留意到他的发丝在风里动了动,显出一点点凌乱。
“艾森。我们打算起名叫艾森,是他曾祖父的名字,一个医生,很了不起的人,放弃了富足的人生,去过一种艰难伟大的生活。”赫尔曼说,“带着鸟嘴面具,在病人里走。”
年轻人笑了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远处朱莉安娜跑得太快,撞到了石头上,头上立刻开始流血,她也愣在原地哭,赫尔曼猛地站起身。
朱莉安娜在妈妈的安慰下抽泣着,但血已经止住了,赫尔曼决定走过去。
他再次低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很想莫名其妙地问一句过得怎么样,但因为觉得怪异而没有开口,年轻人也抬头望他,眼神澄澈清亮。
赫尔曼要迈步离开,但风又吹了下,他鬼使神差弯弯腰,吻了吻这孩子的额头。天边,巡查舰队飞驰而来,年轻人说他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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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爱人流浪-2
萨哈罗夫下了车,靠在车门边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划了两次火柴没点燃,便抬头看了看天色,灰蒙蒙,雾沉沉,看不出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雨是来还是去。
正巧天空飞过充气船,又在往下撒传单,又在说哪里的山崩塌了,哪里的水泛滥了,哪里的火烧着了,世界末日快要来了,我们要想想办法,拯救唯一的家园。
萨哈罗夫侧侧身,让传单掉在地上,他踩上去,蹭了蹭脚下沾到的泥。东边又是一阵巨响,政府在攻坚研制某种硫酸防蚀罩,说是能够抵御即将到来的大规模酸雨。
抽完这支烟,萨哈罗夫去参加老头的葬礼。
老头是个无妻无子的有钱人,对律师萨哈罗夫确实不错,两人近乎有情分在,萨哈罗夫多少有些不愿进门,才抽了支烟。另外还有个原因,在老头留了个没结婚的遗孀,或者说寡妇,随便怎么称呼他,那个人现在正在里面尽宾主之礼,萨哈罗夫没有见过这个传言中的“好手段”男人,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头是没留下什么钱的。谈及亲近的老人的艳迷情史,是个人都会想退避三舍。
萨哈罗夫走进门,需要向未亡人打个招呼,正想问问主位在哪里,但一眼就看到了人。
虽然从没有见过,但那个人实在太显眼了,他个子高,身材修长,站姿挺拔,在周围或醉或倒歪七扭八坐着靠着的人群中,仿佛一片乱地中伫立着一株松柏、一颗白桦树,气质突出。
尽管背对着萨哈罗夫,但那人似乎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回身,带着微笑点了点头,萨哈罗夫便很快明白他就是未亡人,直觉而已,这个人的笑容里,带着点不明不白的暧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即便在这种场合,不是针对谁,很可能是天生的,就连萨哈罗夫看到他,心也会轻松一下,就像听到了一首舒缓悲伤的乐曲,或者走进一阵冷风里。
他走过来,向萨哈罗夫伸出手,“您是律师?”
萨哈罗夫看了眼老头光荣灿烂的笑脸遗照,心想你倒是不亏,临了还找了这么个大帅哥,他也伸出手,“萨哈罗夫,您怎么称呼?”
“安德烈。”
萨哈罗夫筹措了一下语句,说:“谢谢你照顾他,你们是一对……很相配的情侣,一定……”
他已经很难有合适的表达,但他以为对方总会为这段突破人伦的老少恋粉饰下爱意,没想到对方打断了他。
“不是情侣,他花钱雇我来的。”安德烈朝萨哈罗夫靠了靠,压低声音,“他付我钱让我在葬礼上站着,说要气死老情人。我还在想是哪一位,现在猜测应该是墙角那位瞪着老家伙的人,刚才还剜了我好几眼。”
萨哈罗夫:“……”
“老家伙说找律师结账。”
“……”
“另外他还有些东西要你帮忙处理,跟我来吧?”
萨哈罗夫此时说不出话,又看了一眼老头笑得合不拢嘴的遗照,很想骂人。
他又问安德烈:“你会很贵吗?”
安德烈笑笑:“还好吧。”
葬礼后,萨哈罗夫跟着安德烈离开灵堂,走了两条街,来到一户双层楼前,二楼看起来是住的地方,而一楼则是一家做生意的门面,从外观上看不出做什么生意,但根据主人安德烈的工作来看,属于什么都做点的百灵鸟、万金药。
他们还没进门,有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嚼着口香糖推着门走了出来,边走边把背包甩在肩上。她痩长条,穿了条超短裤,膝盖还贴着创可贴,脚上蹬了双厚重的滑板鞋,穿了件银白色的飞行夹克,脸上贴了颗金色的星星,卷发马尾扎得高高的,眼神上下先扫了遍萨哈罗夫,挡在门口,语气很冲,“干什么的?”
安德烈说:“你下班了?”
她这时才看向安德烈,朝安德烈笑笑,撇撇嘴,让开路,拉开门请萨哈罗夫进,“别让我抓到你厮混啊老板。”
安德烈想伸手摸下她的头,被她躲过去,她吹了声口哨,拍了下安德烈的屁股,然后跑了。
安德烈走进去,解释道:“她在我这里打零工,还在上学。”
萨哈罗夫不关心这个,他在桌上看到了两个照片框,其中一张是一位端坐的妇人,另一张是一个年轻人,长得非常好的年轻人。
“这位是?”
安德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佩吉。”
“佩吉?”
“就是佩吉。”
“她也在这里打工吗?”
“她已经不在了。”
“……抱歉。”萨哈罗夫闭上嘴,转了个方向,又问,“那这位是?”
“艾森。”
“他也在这里打工吗?”
没有得到回应,萨哈罗夫转头去看安德烈,安德烈表情不是很好,拉出了一把椅子,叫他来坐,萨哈罗夫很识趣地明白不该再聊,便坐了过去。
安德烈搬出一个老头交来的箱子,推给萨哈罗夫,让他查验。
他们一起查看着老头的箱子,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也不是什么值得传家的好玩意儿。不过萨哈罗夫翻着翻着,找到了一张照片,两人盯着看了看,在想照片上的人是谁,不多时,两人同样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在灵堂前瞪人的老人吗。
萨哈罗夫摇摇头,放下照片,“老头有跟你说过为什么想气死老情人吗?”
安德烈抬起脸,“说是背叛了。”
“背叛这个词用的……”萨哈罗夫搔搔脸,“老头和情人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同所学校,校队认识的,高中毕业后情人要去更好的学校继续练球,老头因为家里的变故不再上学了。当时说好了情人毕业后就回来,没想到人家成绩不错,一路打到了联盟赛,成了知名球员,过了很多年声色犬马的生活。老头其实混得也不错,也算富甲一方。好多年前我还见过这个情人一面,来看老头,就我理解,是想外面的生活也要,这里的巢也想安一个,不过老头这个人嘛,你跟他打过交道应该也发现了,怎么可能同意,于是情人也再没有回来过。但你说人生反正有时候也是神奇,老头生意不行了,虽然总归还是平稳落地,但家财都散得差不多了;至于那个情人,体育员的噩运也在他身上上演,一次严重的负伤,随后落寞的退役,伪装的正常家庭随之告终,大约又走了几次背运,终于在年老的时候一无所获。不过他好歹还过了几年精彩的生活,老头倒是干巴巴等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