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7)
蛇眼认可其转移话题之努力,却并不买账,随和地笑笑:“这样算起来你要在他们手下做六年。”
安德烈举举杯:“六是个好数字,为了六。”说着喝光了柠檬水。
蛇眼,四十出头,长着地中海人种的脸,波浪发,脸瘦窄而长,鹰钩鼻,嘴唇形状极好,眼睛明亮异常,面容如同一只鹰隼,本极富攻击性,但主人却留着风骚的八字胡,修剪到做作的地步,连眉毛也精心修整,细细弯弯地扣在眼上,头发用发膏拢在脑后,一丝不苟到有些郑重。精明写在脸上,有一张骚气的帅脸,时时刻刻准备说两句情话,笑咪咪的脸上藏着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意味。个子很高,总是穿着或红或紫的褐色短马甲,符合他酒保的身份,以及他风骚的色彩偏好。
蛇眼经营着一家叫“Sieben”的酒馆,在弗拉市十一街上,是散兵游勇的聚集地,三年前来弗拉市的安德烈到这里喝杯酒,倒是很投机,蛇眼在当地有些资源,就帮他找了住所,偶尔为他的生计跟雇主牵线搭桥。
“安,虽说这句话由我来说没什么说服力,”蛇眼弯着手臂靠在吧台,靠近安德烈,“你不太适合和意大利人搅在一起,你独自行动会更好。”
安德烈抬眼看他:“确实,这话你不该说,毕竟上个月让我去绑架法比奥女儿的,就是你。”
蛇眼笑起来:“要搞清楚,我只是中介,雇主另有其人。”
“谁?”
蛇眼按住他的手臂:“这我不能说,规矩。你还在怀疑那个雇主走漏风声害你被意大利人抓吗?”
安德烈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除非你打算告诉我雇主的名字,不然没什么好聊的了。”
蛇眼砸了咂嘴,很遗憾的样子:“好吧,看来我要多努力才能让你相信我了。”
安德烈没有回他,因为羊驼一直在旁边吵。
“喂,你到底叫什么?为什么厄瑞波斯叫你安莉……”
安德烈看着蛇眼走远,才把杯子举在嘴边回话,不希望有人看着他跟空气聊天。
“只有他这么叫我。他小时候念不好我的名字。”
羊驼落在吧台上走来走去:“这都不会念,真是个笨蛋,在我们那里随便找条狗都会念,你们人类到底凭什么掌握……”它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停了,看向安德烈。
安德烈拎过柠檬水瓶给自己慢悠悠地倒:“你说,如果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事?”
“……”羊驼郑重地走回来,弯膝跪下,“尊敬的先生,首先,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我诚挚的歉意,我……”
羊驼的话没有说完,有个矮壮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安德烈的肩:“安,走了。”
安德烈把手头的水灌完,敲了敲桌面,跟望过来的蛇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了。羊驼正在把蹄子放进别人的酒杯洗脚,一边洗一边大笑:“啊哈哈哈哈愚蠢的……”说着他发现安德烈出了门,不情不愿地把蹄子拿出来,飞过去跟上。
安德烈跟男人没有交谈,羊驼试着跟他说话,也被安德烈做手势阻止了,看起来安德烈想要专心一点。
他们从Sieben走出来,向东走过一条街,进入一条窄巷,穿过去到了第九街,朝马路对面一家便利店走去。
领路的男人这时候才终于放松了一些,他递给安德烈一根烟:“我听说你又输了六年?”
安德烈接过烟,就着他的火:“怎么还越传越多……”
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赌徒,没钱就下桌啊,还没见过有人拿自己赌的。”
安德烈吸一口,让烟燃起来:“现在你见到了。”
这家便利店生意红火,老板站在门口一个劲地儿用各种语言喊欢迎光临,嗓门嘹亮,仿佛做这门小生意如同在传教,充满了信念感。门口的人也多,年轻情侣在轧马路,站在风里分着吃便利店买来的便宜便食;有人站在门口正在用店里的电话,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电话骂;加班的人把一手敲键盘一手夹面,酱汁溅到键盘上,还要停下来擦一擦;也有这个点来买咖啡,站在橱窗灯下摆造型拍照的;还有几个穿球衣的男人大呼小叫地来成捆地买啤酒。安德烈他们走在这里,完全不显眼。
他们打门口过,老板笑呵呵地说欢迎光临,安德烈和他擦肩而过时,他伸出手,安德烈边走边不起眼地握了一下,走过去后抬起手中递过来的卡片看了一眼,今天的暗号是:巴西人。
男人给安德烈分烟,安德烈接过来边走边给自己点上。他们直朝后走,越过货架,走到仓库边,安德烈按下密码拉开门,请男人先进,自己停下来看了看周围,确认安全才跟着进去,关上了门。
门内是条一米五宽的通道,长七八米,安静得很,除了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快走到尽头时能看到一扇厚重黑色的铁门,离地一米七处有一个小窗户。安德烈抬手敲了三下,停五秒又敲了三下,小窗户被猛地拉开,一张古铜色的脸出现在另一侧,越过他们俩向后看了几眼,然后眼神落在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笑笑:“晚上好,蝎子。”
蝎子往后退退,用力拉开大门,门拉开后才显出蝎子两米的身高和厚重的身躯。他朝安德烈点点头,两人闪身进去。
门后的喧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喧闹来自于拳击场。
场子仿古罗马斗兽场的布局,中间低台是拳击场,外侧围着观众的看台,让人们能够俯视拳场。场中央站着两个气喘吁吁的拳击手,一个明显喘气力度更大,仿佛周围空气稀薄,喘了这一口就没下一口了,跟他这喘气比,他满脸血污和青肿都显得不值一提。环绕着拳击场的看台上站着的是喊叫着的赌客,一边大声喊着选手名字,一边混着多姿多彩的各地脏话,骂骂咧咧,唾沫横飞,喷着烟皱着眉,探着身挥着手,恨不得是自己出拳。不过要是真是自己出拳,大概也不会有骂人这般汹涌的气势。
一个坐在拳场边的人看见安德烈进来,朝他找了找手,安德烈挤过人群朝他走去。
此人名叫古列,拳场经理人,穿的像个大富翁,手上金玉太多,累赘的很,举手投足好像都很麻烦。安德烈终于来到他面前,古列站起来,举着大拇指凑近他:“新淘的,看看,好东西。”
安德烈咬着烟,敷衍地鼓了鼓掌,伸手:“钥匙。”他说着话,烟抖着,烟灰扑簌簌落下。
古列不满地看他,嘟嘟囔囔:“粗人,玉都不看。”摸出钥匙扔给他。
安德烈接了钥匙,再次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过去,走向后场,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羊驼跟在他后面:“你还要打拳吗?我以前和一个很有名的打拳的人合作,叫什么来着……帮他拿了很多金腰带……叫什么来着……”羊驼陷入沉思。
安德烈一边打开储物箱脱衣服一边问:“合作,就是附身吗?”
“不要讲的那么难听,他同意了的。”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和魔鬼做交易……他最后怎么样了?”
羊驼偏开脑袋在房间里飞,不回答这个问题:“环境不错,这个女人叫什么?是明星吗?”它凑到满墙的裸/女海报前,对着一张使劲看,看着看着舔了舔。
“恭喜你,你成为第三百二十五个舔它的生物。”
羊驼一个激灵:“龌龊!肮脏!……”然后他从安德烈的表情上看出来自己被骗了。
安德烈把脱下的白色体恤扔进储物柜,赤/裸着上身,弓起背在柜里翻找,背上的脊骨突显,肌肉绷紧。
忒皮尔洛斯的眼神动了动,妈的厄瑞波斯为了羞辱它把它塞进卡通羊驼里,它看起来就像个喜剧动画片,但说真的,它是个体面的恶魔,当然也想占人,而不是毫无力量的隐身宠物,想要人的身体,人的身体,人的身体,人的……
嘎达一声,安德烈合上柜子,忒皮尔洛斯一下清醒过来,朝安德烈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