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164)
赫尔曼放下报纸,看他:“看到什么?”
“……”安德烈没回答,掀了掀被子,“我为什么会晕过去?”
“可能叫得声音太大,累到了吧。”赫尔曼重新翻开报纸。
安德烈翻翻白眼:“哈哈,真幽默。”
赫尔曼自顾自看报纸:“谢谢。”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安德烈看着没什么反应的赫尔曼,还是决定先开口。
“我有精神分裂,我体内有两个人格。”
赫尔曼转头看他,表情介于“这个有点意思”和“这个有点搞笑”之间,安德烈觉得假如赫尔曼看见一只孔雀会rap可能就是这个表情。
“那应该是心理障碍了。你看过医生吗?”
“没有。我不相信科学。”
“为什么,厌学吗?”
安德烈郑重声明:“首先,我没钱;其次,我爸不让我去,这个要怪他;最后,我上的大学叫社会。”
“嗯……”
“我还没说完,你问我为什么不相信科学,因为我从小就鬼缠身。”
现在赫尔曼的表情像是在看那只会rap 的孔雀拿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
“我以为你只是个……”赫尔曼试图想出一个词,“流浪杀手。”
“……这不是我的职业,我有正经职业。”
“现在你是一个鬼缠身的、精神分裂的流浪杀手。是你们这行都这样,还是你的路更复杂?”
安德烈转开脸:“妈的,那你为什么不再去操一个雇佣兵,问他行业概况?”
赫尔曼看了眼他,放下报纸:“你中午想吃什么?”
当安德烈向赫尔曼坦白时,做好了两个心理准备,一是他被当成精神病,二是大家一拍两散,但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赫尔曼送晕倒的他来医院,陪他吃了午餐,下午安德烈坚持离院,赫尔曼便送他回家,平平常常,一切如旧,顺便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安德烈觉得赫尔曼确实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点病症根本吓不到他,只让他觉得有趣。他们的约会次数频繁起来,赫尔曼也问了一些相关情况,甚至给他介绍了一位医生。他们的关系飞速亲近起来,也确实,安德烈已经没什么秘密了,连赫尔曼也没有那么装腔作势了,某天赫尔曼躺在他廉价公寓的小床上时,看着电视上某位党鞭发言后骂了句粗口,说完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安德烈笑起来,赫尔曼耸了耸肩。
他们照旧厮混,偶尔赫尔曼从议事厅出来会直接来他这里;他起先会去赫尔曼位于山腰的住宅,后来是一处别墅,现在则是在海边的一处庄园;这个庄园很明显和以前去的地方不同,赫尔曼确确实实是生活在这里的,不像以前见面去的地方,仿佛只是赫尔曼的一个落脚点。
某天他们看完了夜场电影出来,因为在影院里喝了不少酒都有点发晕,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安德烈拉住赫尔曼的手臂:“我请你,我来请你……喝酒。”
赫尔曼伸伸手做了个请,由他去了,自己站在街角的台阶上,准备抽支烟,摸口袋只掏出了安德烈的烟盒,赫尔曼只抽雪茄,于是又合上放了回去。
不一会儿安德烈拎着两瓶啤酒出来了,走到他身边,把酒瓶在墙上磕了一下,打开了盖子,递给赫尔曼:“你有没有喝过这个?这个叫啤酒,跟红酒是不一样的。”
赫尔曼无语地接过来:“你知道我打过仗吧。”
“所以呢,谁没打过。”
赫尔曼没继续这个话题:“医生你见了吗?”
“什么医生?”
“心理医生。”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儿,转头跟他说:“鬼不缠我,我就没有病。所以看心理医生没用,我应该去找个人给我驱魔。”
“你找了吗?”
“质量都不太好。”安德烈迈下两阶,坐在了台阶上,把酒瓶放在旁边,抬头看赫尔曼,“怎么,这很困扰你吗?”
赫尔曼也坐在台阶上:“没有。我以为你会想治一下。”
“已经很多年了……”安德烈摸自己的口袋,没有摸到烟,赫尔曼把烟盒递给他,安德烈扫了他一眼,接了过来,点上一支烟,幽幽地吐出烟气,望着远方的路灯。
他和赫尔曼的肩膀紧挨着,坐在街道的台阶上,这条街道下面尽头有一些人在吵架,一路上坏了三四盏路灯,夜猫聚在一起叫。
安德烈转头看赫尔曼:“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跟你搅在一起吗?”
赫尔曼回头看了一眼他,又转回去看街道:“你自然有你的理由。”
安德烈笑笑:“说得也是,和我这样的人搅在一起,打乱你上等风雅的生活,我觉得很有趣。”
赫尔曼低着头笑了下,他转过头看安德烈:“那我有个更好的方法,让你把我的生活打扰得更彻底。”
“什么?”
“你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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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上等-4
你名叫什么.他说:我名叫群.这是因为附着他的鬼多.
——《路加福音》8:30.
“烦请伸出您的手。”
安德烈把手递过去,对面的人轻柔但专业地为他量手指尺寸,旁边站着的那位稍稍欠身,请他选一个图样。
安德烈看着琳琅满目的花纹和千奇百怪的寓意,叹了口气,转头问身后的人:“你觉得哪个好一些?”
萨缪尔很礼貌地回答:“由您决定。”
“赫尔曼去哪儿了?”
“我相信有时间的话他一定会来。”
“……我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他也两个星期没有见到您了。”
安德烈见说不通,干脆算了,指了个寓意里有“富贵”的花纹,把厚厚的纹路绘册还了过去。
等量完尺寸,选好图样,定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事项,安德烈将在一个星期内取到他和赫尔曼的戒指。
“下午三点雨果会来为您量体,定制礼服;四点半波尔吉斯会来,为您定做鞋履……”
“等一下,等下,”安德烈打断他,“为什么要做礼服,会有婚礼吗?”
“您希望有婚礼吗?”
安德烈摇头:“不希望,我不想要婚礼。”
“好的,那就没有婚礼。”
“萨缪尔,请不要误会,我认为你做得工作非常出色,且周到,但我还是想问,赫尔曼人呢?”
萨缪尔站在他面前,保持着疏离且和善的态度:“在克罗地亚。关于婚礼……关于结婚事项,有任何疑惑您都可以直接和我讲,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安排。”
安德烈对着这么谦恭礼貌的人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况且说了也没什么用。一个月前,他答应了赫尔曼的求婚,就在凌晨一点半,就在电影散场后,在那个脏兮兮的台阶上,见证者是两排残破的路灯,伴乐是别人在打架斗殴。当时赫尔曼说“那你嫁给我吧”,安德烈以为他在开玩笑,跟他一起笑了两声,然后安德烈去接一个电话,让赫尔曼买杯热茶来。
这个电话是一个旧相识打来的,缠了很久,好像有快两个小时。他挂掉电话回去的时候,赫尔曼还坐在台阶上,端着一杯茶在喝,另一杯不知道在哪里,他走过去,赫尔曼掀开上衣,从怀里拿出来给他,安德烈接过去这杯茶,甚至还是热的,赫尔曼什么也没说,很自然地递给他之后,又望着下面。
他再次坐在赫尔曼旁边,握着这杯热茶,转头看了眼赫尔曼,这个非他世界的权臣,跟他坐在台阶上,凌晨三点,习惯性地为他留一杯热茶。
于是安德烈决定和他结婚。
后来回想起来,那个时刻铺天盖地的感动,似乎只有那么一个宣泄口。
赫尔曼听到也不太惊讶,只是笑了笑,吻了吻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