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308)
欧石南很客气地回答:“应该的,上次你帮我解围,我只是带你们走走,不算什么。”
莱科辛笑起来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欧石南总觉得莱科辛看他的时候带着点长辈看晚辈的意味,尽管他们的年龄看起来非常接近。
他们沿着中央大道走,这附近正在戒严,人不多。他们踏上步桥,正好夕阳要西下,河水从脚下叮叮咚咚地跑过,两岸绿色莹莹,这附近没什么巡游的人,甚至不见什么标语和口号。
“这个时候出门做生意有点困难吧。”欧石南问,“大选之前很多人都把资金攥得很紧,观望结果。”
莱科辛手插在口袋里跟在他旁边,歪了歪头:“天好天坏都要出门,走多了就习惯了。”说着停下来指了指远处刚亮起的群山,“那里好亮,是什么?”
“观星山。第一架时空破壁穿越舱就是在那里试验成功的,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旅游景点了,那里有座世界上最高的断桥。”
莱科辛笑笑:“桥建那么高,建在山上,有意思。”
“象征意义,说是象征着人类向未知世界伸出的触角。”
莱科辛眯着眼望,在群山面前,崖峰之巅,一处弧形的桥从山中跃出,背后是墨蓝高远的天空,一轮新月悬在断桥上,断桥另一端无依无靠,只有浩瀚的天,这从山中伸出的桥就停在一片天空里,独独立着,似逃出,似奔亡,有种决绝的美感。
欧石南等他看完,才重新上路,莱科辛很健谈,性格多少有点轻浮,说这行当是子承父业,不干不行,小萨缪尔也是如此。又问欧石南做什么的,是不是家传。
这倒是让欧石南愣了下,家传?谁传?艾森还是安莉?
“没有,我跟家里关系一般。”
莱科辛又凑过来揽住他的肩:“艾瑞卡,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是兜兜转转还是发现,在危机关头最值得信赖的、需要人来解决问题的时候,其实还是靠父母,如果他有本事的话。”
欧石南看看他,耸耸肩膀。
***
针对艾森的研究,开始了。
他的衣服被全部没收,红茶、圈椅、书籍、床和书桌,一日三餐,以及专为他准备的卫生间,通通被剥夺,他赤身裸体地站在一片空地里,周围尽是闪烁的红色摄像头。
杜嘉塔在监控器后冷冷地盯着他。
切斯顿站在她旁边,看着玻璃窗外艾森平静毫无波澜的脸,垂下的眼睫毛,精致的下颌线,脖颈,锁骨,云和鬼的纹身,精瘦的肌肉,腹肌,人鱼线,腰身,胯骨。然后因为切斯顿是文明人,他不再向下看,转开了眼。
但杜嘉塔不是,她只是个观察者,于是她冰冷锐利的目光地扫了一遍,皱起眉头。“为什么没收东西他没反抗呢?”
“你希望他反抗吗?”
杜嘉塔没说话,看着站着一动不动的艾森。
“准备开始吧。”杜嘉塔转头吩咐。
后面的人点头,然后按住面前操作台上琳琅满目的操纵界面中的一个,轻轻放大倍数。
先是毫无变化,接着隐隐有声音,而后声音逐渐高昂,再然后便又听不见。
杜嘉塔看着屏幕上艾森的体征指数,低头在报告上划,后面的人喊:“第二轮。”
十五轮过后,杜嘉塔划掉一长串声音频率区间。
杜嘉塔翻页,然后示意后面的人开始。
这次是光。
切斯顿戴眼镜慢了几步,第一轮闪完竟然眩晕了十来秒,只能坐在沙发上。
第三项,杜嘉塔仔细看着手里的纸,切斯顿突然问:“我们需不需要给他配一个心理医生?”
杜嘉塔头也不抬:“你不就是吗。”
“……”
切斯顿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看下面的艾森,这个年轻人知道自己被迫站在众人面前毫无隐私,心里在想什么呢。在和艾森打交道的过程中,切斯顿大多数时候把他当成一只猫,那种矜贵和骄傲是骨子里流出来的,是一种极其自然的表露。也许这么说不好,但切斯顿也有一个儿子,才不过十岁,艾森偶尔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儿子。
在艾森被“拘禁”的这段时间里,他保持着相当自我的生活习惯,思维极其清晰,他身上那种由名门望族教养和文化熏陶出的气质和做派,彬彬有礼,潇潇洒洒,让对他厉声斥责都显得野蛮,同时他与生俱来的某种说不清的锋芒,又似乎在暗示人们应当尽可能尊重他,不要侮辱践踏他。切斯顿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个腹有诗书的人,对于艾森这么一个角色,其实他是很能欣赏的。
但显然杜嘉塔对厄瑞波斯这个人本身毫无兴趣。
她划一道,吩咐后面:“直接第六项。”
于是空间忽地明亮起来,热烈的白光照满厄瑞波斯那个硕大的观察室,切斯顿几乎看不清人,只能瞄见白光中一个人影。
接着便是一阵轰鸣声,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在加速,频率越来越高,然后咚地一声,场压的改变力度之强,造成观察室内空气几乎凝结了一秒,切斯顿瞥了一眼杜嘉塔圈出的数据,这个压强下厄瑞波斯应该会直接爆炸。
但是他没有,切斯顿不敢置信地盯着室内,那一瞬间的强压激发出厄瑞波斯身上,或者说他身体外侧一阵强烈的冲击波,而后压强回归正常值时,那冲击波轰地一声收不回去,四面八方挤压着厄瑞波斯的身体。厄瑞波斯像是被无死角的拳击揍了一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先是呕吐,而后便开始吐血,他干干净净的身体顿时一片脏。
切斯顿转头看杜嘉塔,后者笑了一下,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她指示,“下一轮。”
切斯顿紧张地再次看向观察室,比上一次更快速的变压一瞬间甚至扭曲了厄瑞波斯的身体,他像一块被拧的海绵,在场压正常后趴在地上呕吐。
在这实验之前,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现在也吐不出什么,只是在呕水,他的肌肉都在打颤,缩在地上脸色苍白。
杜嘉塔低头写写,然后抬手准备指示第三轮,这时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很有礼貌地先问好,然后说“观察委员会”想简短地开个短会。
“观察委员会?”杜嘉塔按着笔帽,“你说的是除了我以外,那些闪烁的摄像头背后的人?”
男人笑而不答,请他们跟着来。
杜嘉塔犹豫几秒,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切斯顿一起去了会议室。
第一次见到那些摄像头背后的人,倒是印证了杜嘉塔的猜想。这些富贵的、华贵的、无聊的人。她扫视一圈,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时尚女郎,一个抱着吉娃娃的贵妇人,一个油光满面的胖男人,一个烟酒过度的残疾人……此类种种,不必多表。
切斯顿进门前就交代旁边的工作人员,让去把本杰明·格罗夫斯少将找来。
杜嘉塔刚走进来,坐都还没坐,会议桌前的人已经开始发难,语气活像要把她夹在火上烤。
“怎么能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方式去实验呢?”有个女人说,那手绢擦擦自己的额头,“多么可怜的孩子。”
一个年轻女孩说:“惨无人道,摧毁美丽的事物是一种犯罪。”
一个男人舔舔嘴唇,喝口水:“我看摧毁得还不够彻底,这才刚开始。”他又舔舔嘴,酒色虚淘的脸上有种油腻的光,“探究真相,必须的过程,不过他脏一点而已。”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一脸凝重:“杀了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祸害。”
在这众声中,杜嘉塔和切斯顿坐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不久,少将走了进来。贵族们倒是给他几分面子,暂且安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少将耐心地听完,总结道,“大家认为现在这种实验方式不合适。”
一个女人说:“太残忍了。”
杜嘉塔终于忍不住了,接过她的话:“当时米嘉的研究比这个更激进,倒是没有人反对,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