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252)
男人坐下来,把裤子口袋里的车钥匙拿出来放在桌上,在手里摸:“短信里说找我有事,是你妈发的吗?是你吧。”
小贞摊开笔记本:“想请问,您事业有成,为什么至今单身呢?”
男人嗤笑一声:“小朋友,你妈呢?我很忙的。”
“她不在,我找你,因为我快要死了,所以我想见见你们,我想知道她将来会和谁在一起,会不会过得好。”小贞平静地回答。
男人这会儿有点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陪小孩子过家家,最后还是揉了下脸,开了口:“我年轻的时候没想过结婚,要求比较高吧,一晃就到35岁,然后订了一次婚,但也没结成,又拖了几年,人过了38岁以后,就不太着急了。”
“有没有遗传病史?”小贞问。
“……没有。”
“怎么认识我妈的?”
男人伸出手臂去拿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工作上认识的,她们公司是我客户,我自己做,单干,不爱受人管,她来谈生意,下面人没对接好,我就接手。挺聊得来的,她很大方,也很聪明。我知道她有个女儿,在生病,不知道这么重。”
“你们约过会吗?”
男人摇头:“没有。我前段时间请她出来吃饭,她推了,现在算算,估计你那时候正在住院吧。她从来不跟别人说的,当时拒绝我也只是说忙。”
“你现在有女朋友,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放下杯子,然后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无语地承认了,“是,交往三个月了吧。”
“这种情况下你还想约我妈吗?”
男人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更喜欢你妈多一点。”
“假如你们将来有了孩子,你介意这个孩子姓克拉克吗?像我一样。”
男人看起来惊了一下:“我没想过那么远,结婚生子?太远了吧。”
小贞听到这里,转头看向艾森和安德烈:“两位面试官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两人摇头。
小贞站起来:“感谢您的时间。”
“就这?”男人也站了起来,犹豫着走上前来,还是接过了小贞伸出来的手握了握,要知道,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主面试官、一个打扮得非常潮流又戴十字架的神父、一个一身西装桃花眼的危险男人,怎么看都很诡异。
男人出门的时候建议道:“你们应该在桌上摆点水,给来的人喝。”
小贞拍拍安德烈:“好的,会做的。”
安德烈站起来去给对面的桌上摆上一瓶水。
“你们觉得呢?”小贞问其他两人,“他还蛮有钱的。”
“下一个几点来?”
小贞看看手表:“快了。”
话音刚落,就又有一个男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这男人安德烈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之前来看过小贞。男人高高大大,很腼腆的样子,35岁上下,穿着格子衫,带着眼镜,工作是城建院设计师。
“那你工作是不是很忙?”
男人点了下头:“分时候,有项目的时候很忙,其余时间还好,不过好在年假比较多。”
“你离过一次婚?”
“对,3年前。”
“有小孩吗?”
“一个儿子,跟前妻。”
“她再婚了吗?”
“嗯,和一个教授。”
“你呢,有固定的对象吗?”
“没有。半年前别人介绍过一个,见了几面,最后没有成。”
安德烈和艾森对视了一眼,觉得这男人好认真,好正式。
“怎么认识我妈的?”
“项目上认识的,那时候帮了我们很多忙,争取到很多优惠。后来在公益互助会上见过,她是去咨询你的病情,我去咨询我小侄女的病,就多聊了一些。”
“你好像来看过我。”
“啊,是。你刚住院的时候,那时候你很多朋友和同学在,我放下东西和丽萨聊了一会儿,就走了,没见到面,前段时间也来过一次,你不在。”
“唉,刚住院的时候确实很多人来看我,老师同学还来送我大幅画报,校队还来给我合唱,不像现在,我冷冷清清……”
安德烈凑到她耳边提醒:“面试官,注意个人情绪。”
小贞立刻坐直:“说回你,你跟我妈联系得很多啊,说,是不是趁人之危。”
“……我之前推荐过我小侄女的医生给丽萨,不过因为病情还是不太一样,没能帮上忙。联系得确实不少,主要是交流关于你的事,最近她情绪非常差,我就想说来看看。”
小贞突然不说话了,艾森和安德烈看向她。
停顿了几秒,她又打起精神:“你打不打算结婚?你介不介意小孩跟她姓?”
男人仿佛这才恍然大悟,和善地笑了一下:“你在给她相亲吗?”
小贞没说话。
“她现在应该没有这个心情。”
小贞噌地立起来,扶着桌子,扬起声音:“我用你告诉我她有没有心情吗?我不知道吗?你当我他妈傻啊?”
三人愣了几秒,呼吸看看,没人出声。
小贞坐下来,平复心情:“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跟你前妻离婚?”
“你还好吗,小贞?”男人很平和地问她,“你看起来很难过。”
他看向艾森和安德烈,两人都避开他的视线,“小贞,我理解你想做什么,但这成不了的,我不觉得这种时候为丽萨找个男朋友能帮她缓解悲痛。但是如果你需要有人陪着她,这我可以保证……”
“‘缓解悲痛’?”小贞咬着牙齿,“你知道个屁啊。你觉得只是为了缓解悲痛我就搞这些吗?我要的是让她继续生活,你懂不懂啊。”
男人望了小贞一会儿,低头喝了口水,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因为性格不合,会为小事吵架,袜子没有洗就会吵好几天的架,她说的东西我没兴趣,我说的东西她嗤之以鼻,我不喜欢她的朋友,她也不想看见我的朋友,然后父母也参与进来……一地鸡毛,覆水难收。至于结婚后的事,我说实话,从来没想过,婚姻……”
“婚不婚姻的不重要,”小贞打断他,“我不是给她找男人的,我们俩没有男人这么多年也活过来了,他妈的如果不是男人的遗传基因,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算了,不说这个。我想问的是……”
她又说不出话了,转头看安德烈:“我想问的是什么来着?”
安德烈看看她,又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世界很残酷,独自一个人很可怕。小贞很担心她。”
男人愣了几秒说不出话。
“你得跟她站在同一队,你明白吗?”小贞说,“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跟她站在同一队,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自己的打算,以后我不在了,她就剩自己了,别人下班回家有人在等,她没有了,以后她很晚回家,也没人给她留灯,她生病了要自己去医院,自己开药,自己拿单,自己走回家,她以后也不能期待我长大,不能在门框上划我的身高,不能收集我的成绩单,没有我给她的生活做标记,她怎么继续呢?你得跟她站在同一队……”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郑重地开口:“我现在,不能……”
小贞的眼睛开始变红,安德烈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小贞,我们不能让他保证,即便保证了又怎么信呢,没事的,没关系的……”
他吻了吻小贞的头发,小贞胡乱地抹了抹眼睛,然后把本子合上:“你可以走了。”
男人站起来,用非常沉痛的表情看了一眼小贞:“但是我保证,她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都会尽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