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92)
可这是个欠缺了些血色的人,纵然眼中星辉能耀夜,也被脸上带着些病气的愁容所拖累得木讷
“你怎的穿上了我的衣裤?”王玖镠沉重的眼皮被一丝浓香勾引而开
他这一醒便发觉肩头略微发凉,伸出一臂,原本身上的软缎衣裤竟然全无踪影,这就慌张坐起,更是惊了个彻底清醒,因为他的衣裤被一人松散地着在了茅绪寿身上,而这人正披头散发,一脸木讷地在门边立着,瞧向自己
茅绪寿见着人醒来脸上依旧未见表情,僵直地走向床边,王玖镠感到古怪不已,这就想起了莫不是雷煞的哪种隐患发作要下床替他号脉,可不知怎么的这就浑身胶在了床上,即便发力也是四肢不动,茅绪寿则已至床沿,他这才知晓,这浓香是从这人身上而来的
“你哪来的这种花门柳户里的胭脂味道?昨日掀我一趟看着你带伤在身才没算账,今日你倒好,还敢趁人不备换我铺盖扒我衣裤的……”
他话还没骂到点儿上,只见茅绪寿往床沿坐下,一臂撑上了他那还在薄被之中的腿上,随后倾斜着身子朝他这个不能动弹的人靠近,原本就宽松没系的上衣这就滑下了一边肩头,王玖镠瞧着大片光洁直闯眼中,竟感到一股暖热从脐下之处而起,顷刻间爬上心头,惹起耳边擂鼓震震
“你……是怎么……了?”
二人鼻尖仅仅分毫之距,他没得躲避,而这人终于在面上显露了变化,只是这变化让他更是不知所措,只能垂眼而下躲开那双涟漪骤起,漾出异样柔情的眼神,可他实在凑得太近,即便是眼睛也无处遁逃,因为这一躲开,便又只有往那白腻光洁的薄肩与胸膛之上
他胸口跳腾得气息更乱,这就咬唇又迎上了那双眼睛打算开口大骂,怎知又让这荒唐至极的人抢先了一步,就在启唇那刻,原本的分毫被对面之人逾越过来,一个略泛冰凉的柔软压到在自己唇上,他惊慌得肩头一耸,又被一股力量施压而来,是这人的另一手压上了自己的肩,用拇指的指腹在自己琵琶骨的沟壑上来回剐蹭
“你……”他依旧没放弃发声,可刚挤出一字却好似对面这人更得契机,一个灵活湿热的软物这就蛮横地游进了自己的齿间带入一股清甜,顷刻间便感到骨酥肉软,周身滚烫而起
那柔软还未罢休,这就纠缠上了自己那同样无措的舌尖,一再发力企图将自己的舌头拽出,可却因为湿热的粘腻而打滑再三,王玖镠也彻底没了力气,眼中黯淡而下,任由对面抚上他的胸膛……
闷重的碎裂像极了有人拽下了自己的脑袋重摔在地,王玖镠则被如此声响震耳惊坐起身,只是他刚恍惚瞧清那床梁的雕花,这就天旋地转地又摔回了枕上,揉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眼
此时他耳中模糊听到利事与门外那“将就”睡下之人的交谈声传入屋中,再度惊坐而起,在急促的喘息之间感到腿间有股湿热,一手扯上被子打算敞开看个明白,却又迟疑地咽下一口唾沫,颤颤地扯起垂眼下望,果不其然在透进的光亮之中看到了一块暗下的湿痕
“荒谬!”
他揉着眼角穴咬牙自言,三声叩门随着利事的叫唤这就到了,随着门开抬眼,自己恰好撞上了这端着茶盘后面那个高出了一头半的人,心中不禁一震,强压而下自己的慌张,用有些干涩的嗓音问道
“你怎的这就起了?那帖药灌下的人没几个不是日晒三竿晌午后的。”茅绪寿偏了偏头向外,利事也将茶盘放到了离床不远的高几,一边埋怨
“倒是想睡,可这陈家少爷实在闹腾,今天更是不知撒什么癔症才过卯二就醒了大吼乱叫,老爷亲自起来去看,却被他摔出了一个茶盏不给进,只好挨着冷风在门边询问,可他就是满嘴骂着是咱们家那日将他爹撒手在失火的房子里不理,说是咱们窃了他家堂口的香火奉金和门中典籍!也就少爷你这会儿还未更衣洗漱,其余的早在一刻之前就被他上一通砸出来的桌椅瓷器给吵得去了那院看热闹!”
王玖镠一听又是那陈家的废物惹出的鸡飞狗跳不禁脱口就骂出三声,随后转向茅绪寿
“你也去瞧那泼皮闹早了?”茅绪寿摇头
“你都说了你那帖方子药劲不小,我刚到门边就撞上了你屋里的,听着她被王夫人拉去吃早食去了,索性等着和你一同。”
王玖镠晓得这人口中的“她”就是段沅,这兄妹二人见着之后别提称呼,就算是名字也从未叫出过口,真要提及,便是这“她”来“他”去
王玖镠窘堪不已,仅有个利事倒是打发去干点什么就是,可眼下两人盯着自己,他便更加在心里咒骂起这么个荒唐的晨梦,只好先往床沿挪了挪,用被子掩在腿上
“你去给我换杯党参茶来,昨夜里没睡安稳。”怎知利事这就将那茶盏掀盖,端到了他面前
“知道哥你昨夜肯定睡不好,这是鲜参白菊”王玖镠心里再骂,只好接下喝上一口
“今日里北平乃至盛京向外都三军交火,这参的味道得是长白府那边的山林货,哪来的?我记得月初之时求爷爷告奶奶的也没买回多少。”
“这我就不知了,二爷在你走的那日中午的带回了不少北边的鲜货,恰好那陈公子闹腾厉害,你若再晚回些日子,今日府里寅末便开始熬煮参茶,刚刚二爷还说起,你若再晚回一日,怕也就赶不上新鲜了。”
好在自己没头脑一热乱做主张,这会儿主院里的婆子就来请人去花厅了,他三两句把茅绪寿和利事都打发了出去,赶忙自己一通胡乱地从柜里取来新的内里缓下,胡乱束了头发便往前院花厅而去
自己腹中的叫唤也随着越来越近而更加放肆,可今日当真是祸不单行,刚进了前院的洞门就听到身后一阵哐当摔地,回头之间又恰好瞧见自己家中待客的厢房门骤然倒下,那陈家少爷眼中带怒,举止癫狂地冲中冲出,两人撞上眼神之后,这就朝他扑来
“少爷当心!”一前额淌血的小厮这才从屋中踉跄而出,但他这句还是晚了一步,王玖镠没能躲闪及时,这就被那陈家少爷一口咬上了右上臂
好在眼下天寒地冻裹得厚,这才没伤及皮肉,何况所学“赶脚”之术的首要便是如同习武一般锻炼手中力道,只见王玖镠这就一手掐上陈公子的后颈,一个发力便将人与自己分立开来,但这也让陈公子更是恼火,这就伸出收取也要掐上他的颈子,那还在淌血的小厮一个猛扑环腰抱住,咬牙发力,将人拉开
王玖镠情急之下扯下了那小厮系在腰间的布带将其两手捆起,那已在花厅坐下的王家众人与各院下人这也涌进了中院,王玖铄与茅绪寿这就冲上前来想要帮忙,怎知王玖镠瞧着这疯狗一般的人又想起了从洞天药市而起他的那副嘴脸,这就没能留意分寸,一记耳光将人扇晕过去
身后的人开始混乱忙碌起来,王玖镠却缓缓蹲下,两指压上陈公子的腕脉探查,王玖铄则讥笑起来
“不用查了,他就是撒疯,但凡吃饱了就骂大伯和茅兄弟害死了他爹毁他宅子什么的,昨日早上我还火气起来了敞开大门让他出去,可人家是想敲竹杠的,晓得自己这会儿谁都不是了,就坐在门槛上朝外胡言乱语,一回头便说要咱家给他一万大洋或是八千足银……”
这也跟着王玖镠一齐蹲下,用刚刚急忙拽下自己房里小厮的束带将其两脚也捆个严实
“你说真撒疯,能算计得如此清楚吗!”
王玖镠叹气一声,吩咐了人将陈公子照着这副模样抬回屋里,将自己那已经松散的头发抓得更乱,嘴里还嚼着蚝烙的王骞恒朝着他肩头拍拍,这就进了陈公子毁坏的那间,示意没吃上早食的就别再耽误,就这么样,原本其乐融融的一桌可口被这一通闹腾得只剩下了王家兄弟于段家兄妹,王玖镠咽下几口太平面,味如嚼蜡地将筷子一掷,烦心道
“吴小子再不快些把他这表兄接去,我可就要开门轰人了!我这一路替他家去报丧挨了鬼咬,这会儿回了家还得受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