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211)
顾肖二人没有接话也没有动作,反而是傩面的矮子偏了偏头,笑出一阵比这山里阴魂窃笑还要心里起毛的笑声
“我想知道,劈着他的雷,是不是这样的”他开口之中满是讥讽,可就在这同时手诀飞快地换了五换,当这几个道人有所反应时候为时已晚,当即就有五道蓝白的雷电穿过了头顶终年昏暗厚重的云,落在了这几个道人身后,发出几声响彻山间的凄惨
本来靠近他们身旁的急急退后,甚至还倒了一片,待得狼狈逃命的一群人互相扶着起身之后,连同原本就快断气的那个前倾倒在了这无名宫庙的矮阶之下,阮青涟在傩面之中看着这些道人与立领随从脸上的惶恐惨淡更是兴奋不已,交代了肖苇将脚下的腌臜收拾干净便转身又进了大门
无论是鸿禧远渡南洋拉回的那群还是在山里纵使怀才不遇,想借机在大人面前露脸留名的都没想到今夜的令子竟然是不可擅自动作,他们心里不服,若是等着七圣后人上山来了,那么一群人拥挤向前,即便功法不行靠人多与漫山各种邪祟阴物能弄死几个,但是功劳算谁?怕是哪个领了赏都难以服众!
他们虽然都是些坑蒙拐骗,自身根器平庸的术士,可是自己开宗立派或是拥有门堂宫庙大收香火供养的意愿可不比高功正派要少,而这也是他们跟随肖苇或是鬼王宗时候被承诺的。唯一特别一些的便是那些四处颠沛,被道门讨伐了多年的阴山弟子,他们是本着鬼王宗能重振阴山派是旁通第一修阴法门的地位,将南茅各派踩在脚下;可是看着每回同门之中那些去了南洋的要么道袍体面,吃好喝好,要么一身洋装穿金戴银不缺烟膏响片的怎会不心痒!
先人一步,出人头地,是今夜这些擅自下山与打量着下山的这些鬼王宗麾下下等术士们的共同野心,也是阮青涟下了这道令子的心思歹毒之处——定然会有怀揣心思的下山送命,可他们功法再是不济也能耗损一些山下人的力气与法物,兴许还真有哪个有点运气让其中的吃了苦头;死在山下的是不中用的,侥幸能爬回来求自己慈悲救命的也必定会遭来山中其他探头来望,他只需要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出来活动筋骨一样当场罚了这么一些,既能震慑愚众又可让他们在来人上山之后不会有浑水摸鱼的心思,百利无一害!
而这一众聚在山间的人并非只是见着人就在咫尺之间被雷法活活劈死的心有余悸,阴术士本就与死物打交道,可是这么个不露脸的家伙手上的速度与默着心决起术为敕令,这可不是他这么个双手惨白黑甲,皮肉不糙的半大小子会有的能耐。而他招来的雷也并非下坛旁通多休的那类天雷,更像是中坛或是天庭之上的神明之法,譬如龙虎山天师府的那派雷法;又譬如……刚刚这已经成了焦炭的几人提及的玄女天雷。
薄雾冥冥,混沌不堪,山下领着两处院落住的除了王玖镠与韩不悔都还是一副警觉不已,眼观八方不敢松懈分毫,葛元白先前不久的那几道玄女落雷即是打退了几个比之前墙下小人有些道行的,甚至还让暗处躲着的也知难而退了不少
吴巽也想与众人一样法起两回,怎知就在他的兵马追着往山路的阴戾而去的时候被一阵从脖颈后面而起,鬼笑阴森的风给捷足先登了,那几个人惨叫地在山路之上先后倒地咽。而两院中的人则看到了衣着颜色依旧鲜艳的冯常念也披发而来,只是她那一脸依旧脂粉精致的妆容让段陶两个同为女儿家的震惊不已,心中齐齐叫喊:“得是多估计脸面才能五更不到就涂脂抹粉得这么体面!”
“四爷的情况你们多少也有听说,南地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仙家待得身上痛快的地方,我让那小子安生待着,别还没上山就先让下山的看了笑话。”
说罢她似乎看透了两个不大姑娘的心思,故意再理了理自己自己身上水蓝薄缎的领袖衣口也进了茅绪寿那院子,听完今夜闹腾的一番经过之后恰好那杂间里立着的又有了动静,茅绪寿赶忙往里面去,用刚刚王玖镠值夜时候偷偷摸出的符箓与那日鬼经残卷里记下的法子将其稳住
“王小子还算劳苦功高,可那姓韩的装睡个什么劲儿!指不定这山上一趟有没有命下来的,还怕日后没休息的功夫!”葛元白怕再起先前那等波澜的荒闹,这就将冯常念好言好语地请了回去,茅绪寿倒是没执意留下也进了屋,反倒是段沅看着他这举动起了眉头
第159章 南洋杉
“沅丫头你望什么?”
陶月逢疑惑地凑到她旁边,在她眼睛的方向看不到什么不妥便仰头向天,不是可是刚刚那烟罗鬼王的阴风太是猛烈,此时天上的浓雾厚云竟然散去了些许,只是往着亢龙山方向依旧有增无减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今日特别奇怪。”说罢她便也进了屋子,重新回到霉味浓重的旧床上时候忽然想起了从前云七院里与段元寿时光与毛诡弥留之际时候戳破了她与王玖镠一路欺瞒自己的关于那个人的藏不住的秘密,忽然眼眶模糊,烫热滚下
一滴湿热摔到了墨迹未干的笔迹之上,虽说身后的人因为大耗力气已经睡得死沉,但茅绪寿依旧咬唇不敢出声半分,他不知为何自己会因为一封尚未写完的短信如此心绪翻腾,因为这信上的内容他早在那日韩不悔大醉嘲笑他扮妆的那几个纸扎人时候就已经将这一番话在心里揉碎删改了千百次,起先下笔难成,是因为他自己过不去毛诡与父亲溘世与对自己瞒下了他的一盘心计,写过几回,却都是将笺子揉成了团撕成了片,将自己翻乱不明的心思倾在手上狠狠地摔了扬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张在晦暗之下若隐若现的面孔,猛然起身靠近要伸手去触一触,却再一次被面颊两行滑落的咸苦给打回了清醒,顶着胸膛之中煎熬的翻腾匆匆地在墨汁风干之前落款歇笔。
这院中那枝丫相缠着苟延残喘的一双南洋杉如同两个上门讨命的阴魂厉鬼一样开门既见,记得午间刚被领进院门的时候吴巽就朝它们脱口而出一句“真是难看”
韩不悔毫不客气地朝他手臂掐了一把,胡乱地朝着那收了他们赁屋子钱的乡长挤出一脸笑来
“这处原来该是住着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妇罢,南地多有男女共结连理时候由夫妻双双栽同心树许愿百年好合,我看着两棵树如此……茂盛,定然是携手去外乡闯荡相伴了。”那乡长的的下巴简直被他这胡说八道的功夫给折服得快要掉到地上,可他是个嘴笨的,撒不得什么天花乱坠的谎
“这屋子的确有是一户匠人夫妇在住,可是因为成婚多年都没见家里添人口,那后生瓦匠成日与他屋里的吵得拳脚相向,一夜酒后将他媳妇掐死不说,连听到动静来劝架的街坊也没赔了命……”他是说不下去这晦气事情了,而院中的其他人也同他一样发窘地哑了嗓子,一时之间除了偶尔几声难听喑哑的鸟鸣,这院中便像无人涉足时候那样死寂不已
茅绪寿用自己那黑木匕首在靠近院墙脚的那棵树下硬结干裂的土地上面仔细刨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深坑,将一个黑墨符箓书满的竹筒竖嵌进去又填埋平整,起身时候他重重地长舒一口,终于见到了因为阴消阳长的启明星在眼观可见的天上杀出了重围,放出闪亮的星辉召请旭日到来。
冯柳二人挤去的那举人家的宅子虽说也有些老旧,但比起其余人凑合了一夜的那两个院子一比较,当即就让吴巽心里后悔不已,一个二进的小楼还有几间堆杂住着下人的小间,这一家人没了皇粮的月供也被村中的衰败牵连,早就只剩下两个无处可去的老夫妇下人,这守龙村里人撞过邪物鬼精的只多不少,因此对于这一众修行人能上门来吃茶作客可是恭敬得不得了,即便家中已经衰落不已,还是沏了壶好茶奉上
“今日与当年有因缘际遇的都已坐在屋中,老道我虽然在十多年前也就是个躲在师兄父身后的累赘,可是今夜进山定会如同当年一样舍命去护我门下弟子以及在座各位;当年的飞僵已因歹心之人的计谋而成了不化骨之身,不化骨现世,灾祸百年不消,还望诸位无论为己为道皆能暂放下相互嫌隙,在山间相互帮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