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210)
“宗主,涟先生”这鬼尊前面那些脏腑与残肢都还偶尔会有血水渗出,想必是今日有术士所得了后堂的令来问他要了能让人浑身失去六感却不致死的药帖而生生开膛卸下的
阮青涟一副懒散模样启开了蒸笼,将里面褐黑乌亮的肉丸拈了一粒嚼了起来,肉汁覆上了他那刻意抹了人血的唇,更是红得让人难以忽略,而他正在吃的分明是肉泥的丸子,却没有一点荤油肉香的气味,反是一掀蒸笼,是一股诡异的药苦,若是头回闻见的定就已经喉间翻腾了
“山下上来那个,还能活几天?”
阮青涟嘴里含糊地问向德福,他另一手手诀两换,肖苇与顾良潇之间便凭空有法光炸出,二人在粘腻迸溅的瞬间被炸得分开,即便是前一刻还好像浑身力气不尽的顾良潇,这会儿也仰面瘫着胸膛起伏大喘粗气
“瞒不过先生,虽说贫道给了他几帖子药下肚子,可气血大亏,再强健的身子也就是半月的光景”
阮青涟并没有答他,依旧饶有兴致地瞧着不远处那一丝不挂的两人,直到这门窗紧闭的房里又平地有阴风吹了几人的后颈胸膛,他才再用那把不似人声的嗓子朝德福一句
“山下也不会这么逆来顺受的,至少有两三个不会,你把人收拾好,我等下出去看看。”德福等的便是这么一句,他千恩万谢地赶忙朝肖苇走去,刚要伸手去扶人却顿下,在那一地散得乱七八糟的衣裤里面捡出来了顾良潇这回到亢龙山来较为刺绣清淡的法袍将他身子裹住,虽后将人架到背上之后又是一番感激,并与还是满脸旖旎的顾良潇一句,他会亲自熬了固阳茶送来
待得肖苇被德福如同死人一样拖拽辛苦地出了门后,顾良潇缓缓起身,他有些头晕目眩地开始摸索着衣裤穿好,可刚刚打理清楚,这两开的深绿大门又被唐突撞开,而来者是一个立领窄袖,陌生年轻,又满是憔悴的面孔,而此人正是阿四
阿四刚刚凭着一股怒火与头脑的简单来了这处,但他这就被吓得两腿发软起来,并不是因为顾良潇与这屋中贡了残肢脏腑的几个狰狞鬼尊,而是那张惨白之上鲜红醒目的面孔
“大……大先生……宗主……”
他彻底被吓软了腿脚,几乎是摔进了屋中去的,顾良潇刚回头想瞧阮青涟的反应,怎知阮青涟咧嘴向这个人笑了笑,可这模样映到了阿四眼中让他浑身更颤,甚至明白了儿时在村中听的那些鬼怪故事里的厉鬼不是凭白捏造的吓破人胆
顾良潇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一手上术将他身后的门重重关死,然后上前几步,满脸看着什么污浊邋遢一样垂眼去问
“既然来了,涟先生同宗主就听听你说的,要想好了,也别太啰嗦”
阿四脸上露出一个惨白的笑,虽说浑身抖得厉害,可还是将自己下山之后见到两伙人怎么先后吃了那七圣后人的亏又被古怪难看的虫子咬了一口就吸干损命的事情给这二人听了一遍,阮青涟的神情没多大变动,倒是顾良潇听到了虫子之后眉头嘴角都抽搐起来,阿四以为是自己犯错,吓得更是结巴
他之所以还是自己闯了这后堂,全是因为德福让他暂歇吃药的小间挨近这宫庙的大门,就在他依着嘱咐的时刻端起药碗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嘈杂仓促的动静从远及近,待得这慌忙的几人入了宫庙门中,也与他一样很是诧异为何无人看守,也不见走动,而他们正吃力地搀扶着一个比自己刚刚还半死不活的人
此人身上焦黑,衣衫炸裂,本就气息不顺也不知为何在入了这大门之后还呕吐了一摊血水,搀扶他的催促走在最前的那个有些年纪的老道赶快往深处走找到肖苇等人禀报,可那人走了几步,瞥见这些供灯通明,神龛贴地的主偏殿中一双双鲜活阴森的眼睛还是往回跑了
“要不咱们还是找找看哪个平日里离肖先生近的先通报一声罢,这……这容易犯忌啊”可是搀扶着那焦黑之人的其中一个当即跺脚得咬牙切齿
“师伯,现在可是民国新世道了,你怎么还那么顽固亲疏远近的这套!三师兄是因为要替鬼王宗分忧才被山下那老杂碎给劈了雷的,咱们即便功法不行,也是劳苦功高,怎么就不能去去见见那几位坐高堂的了!何况你认得那个有法子能治这玄女法雷劈过的人么?!”
这番话让那老道还是有些犹豫,另一个也是着急的赶忙附和
“可不是!咱们凤山派原本在佛山也是体面的门户,虽说跟着胡师叔得了收留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是得了风光的不只有他么!您无论师承还是辈分都比胡师叔高,就当真甘愿一辈子在这山里再守六年的棺材,同个农奴一样还得刨地去挖去埋那些炼鬼坛子辛苦到死么!咱们可是术士啊!”就在你老道决心转身的时候阿四从一旁将人拦下
他自己也被刚刚两个青年道人说得信中愤愤,只觉得德福不是关切自己而是想抢了他这个被自己撞见的大功劳,可是人已经进去了,他没个正当理由反而可能被肖苇责怪。恰好又有这么几个送上门来的,他便一个机灵地当即焦急上脸,凭着自己是肖苇近身那队随从与德福刚刚朝着自己的一番话得了这几人的信任,还给他们每个人在那小间里倒了茶水才往着主殿进去
他也没只是把这几人当个由头,只是比起说自己下山那段草草地跟这两人提了一嘴,他不敢多去往阮青涟与他身后鬼尊去瞧,生怕多看两眼就连话都说不出了,但阮青涟在他话音刚落时候却没了刚刚的懒散沉默,这人不仅长得五官诡异,面相让人心毛,嗓音更是让他脊背瞬间凝上了寒霜
“你说完了?”阿四赶忙点头,并保证自己绝无掺假,可话音刚落自己便感到喉中被一双手死死捏住,他的耳旁传来三五个跟阮青涟的嗓音一样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后两眼一黑,断了气
“我就说,你不用刻意去找,只等着败西村里的事情再有波澜,该来的就会来。”
阮青涟起身,从背后的阴坛中拿起一副虎面獠牙,唇上与他一样鲜红狰狞的鬼戏傩面,这就朝着大门而去,就在还有一两步的时候,德福领着已经能自行站立,端着药碗的肖苇同时而来,见到阮青涟之后赶忙偏身一旁让他出门,也就是因为转了眼界,这才看到了阿四那五官扭曲的尸身
“良言难劝该死鬼,是你多嘴了。”阮青涟语气随意,德福却吓得赶忙跪地磕头,顾良潇则三两口喝了肖苇手中的那碗琥珀色的茶水,瞧着对他眼神躲闪的人说道
“出去走走”肖苇的后腰及下疼痛不已,再挪动回这后堂已经很是吃力,但是阮青涟都已经要出去见人了,他怎么会被放过,这就将空碗递还德福,强忍着钻骨的疼痛跟上这二人的脚步
其实早在这几个凤山弟子也跟阿四一样往这山腰宫庙冲来时候,原本那些看热闹的与听了信的就也有安耐不住的,但是到底没有进大门的胆子,索性这几人也想显显威风,就大开了小间的窗户与他们隔窗说起山下的事情。
就在刚刚说到他们先被闾山的术法打得屁滚尿流要往后跑的时候,那个一直口中良善劝他们不可不见因果的降星观观主忽然变了嘴脸,几道玄女天雷追着打来,之所以他们没有伤得惨重是因为在下山的时候窃了点已经颇有年头的炼魂上术法封,将他们制成了保身符,而这个没躲过的三师兄,则是因为保身符落在了山上……
他丝毫没察觉自己身后与窗外的人已是满脸惶恐,等到有人给他挤眉弄眼了之后一回身,当即吓得从窗台摔下,肖苇不知何时站到了屋中,一声不吭
他勒令来围观的到这个没有牌匾的宫庙门口集合,这几个屋里的被吓得不敢走正门,这就在窗外人的协助之下将遭了葛元白雷法的一同由窗而出,待得聚集的人塞面了门前,肖苇与一个高瘦中年道人一左一右地护着一个头戴鬼戏傩面的不大道童而出,有些没见过顾良潇的也能猜出他是哪个,这就随着前排的一同问候“肖先生,大先生”
顾良潇的眼睛往那雷劈过的人身上去了,那原本要进大殿禀报的老道赶忙跪地哀求
“恳求先生们救救我这师侄,是贫道管教不严,可他们擅自下山也是想替鬼王宗分忧,答报收留的大恩啊。”他这一句把自己合谋下山的罪过给撇了干净,可眼下救人要紧,阿四进去之后没再出来已经耽误了好一会儿,也就没功夫跟这老道眼下计较,只是顺着他的话一齐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