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116)
“诸般鬼神一概废命,急急如律令!”
段沅敕令呵出诀向走僵背后,王玖镠依旧咬牙试图将这走僵从离着三人不足两步之处拉扯往后,可就在此时一件补丁陈旧的袄子忽地闪到了黄美兰之前
他仅分心了片刻,这就感到后背而来一阵冲撞,随后如同千万针扎虫爬的疼痛就贯穿了皮肉直冲脊骨,是段沅招来的阴雷,几下猛烈的抽搐之后,他感到眼前失色,头痛脑裂地后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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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发现,明天是连载满六个月的日子!
对至今为止依旧看得下去的每一个姐妹说谢谢,我超级爱你们!做为一个内容方面不确定能否苟活又充满了陈腐拙劣气息的故事,我至今没有申榜,因此我感激能有你们欣赏的缘分,因为真的比起我自己的预期多了很多人,我很知足
感谢六个月的相伴,祝每一个看到这段的人平安喜乐,一夜暴富!
第93章 应不值
“明哥!”一声尖锐的哭喊从这四方的天井直冲上天打散了那两只本在院墙外高树的黑羽鸟
王玖镠牙关一咬搭着段沅的肩头勉强站稳,先瞧了眼自己依旧痛麻发颤的手,随后抬眼而上,瞧见了弓背前倾,衣衫被雷劈出了火星的走僵,以及墙角处正在蔓开的一摊殷红
王玖镠使出浑身的力往段沅身上推了一把,眼睛偏了偏自己那有些散乱在地的布挎,段沅只好胡乱揩去泪痕将布挎拿过,王玖镠摇摇晃晃地从其中摸出了一个小束口袋,却因力气实在难使出而又将其摔在了地上,段沅又将布挎扔下替他捡起,打开之后瞧见是两粒色沉气苦的丸药
“帮我,再给……”他连嗓音都变了许多,段沅这就将一颗塞到了他唇边,紧接着又赶忙走向那垂眼恹恹,胸口嵌着那走僵折断了的黑甲的矮瘦男子
在黄美兰的协助之下也给他将丸药含入,只是这人似乎更是不好,若不是黄美兰将自己的手捂在他嘴上,这丸药早在刚触舌尖时就得被他吐出
段沅这就再跑回王玖镠身旁,他依旧站得不稳,却得了丸药的效力而勉强抬了抬手,若不是眼前这等狼狈,让人从背后一瞧倒会以为是哪副醉酒的丑态
“这人我见过,是街面上补锅匠!”
段沅搀着他往墙角而去,英叔夫妇这会儿终于缓出了些力气扶墙站起,王玖镠则急急瞧了一眼这还在淌血的人,吃力道来
“糯米,竹筒、初沸的艾汤”英叔夫妇匆忙跑向两方去准备,王玖镠则屈膝单跪在地,一手拈上了这人的脉,又瞧了瞧这已经露了大块面骨的走僵,咳嗽两声朝着黄美兰抬了抬下巴
“让出,我来”黄美兰依旧啜泣不已,这就只好先将补锅匠小心倚墙靠稳,自己扶墙踉跄后退
段沅很是愧疚,因为这一道阴雷连累了两人,刚想去问王玖镠下面如何,怎知一道寒光晃上了眼,定睛之时已被王玖镠踩上了一边鞋背,一声骨裂,黄美兰又倚墙瘫下,她顾不得自己脚背的痛将眼睛下偏,只见王玖镠的师刀之上正不断沾染的污黑之物正在刀尖聚成豆大的珠子,接连不断地摔在脚边
刚刚的寒光便是王玖镠师刀挥起,而骨裂则是他竟将这走僵与补锅匠相连的那只手从腕处斩断,就在刀落之时,这一人一尸各自倒向一边,又惹起一阵扬尘
“徐长卿、千步峰、茯苓、鬼箭羽、避殃砂各三钱,雄黄入了高粱酒”
他气息大喘地报了几味药名,段沅一听只感绝望不已,这其中好几味都是祝由“除尸散”的主药,但若不是祝由医馆就绝无可能一处买齐全不说,眼下可是子时刚过,即便去了医堂药铺也敲不开门
英嫂已将和竹筒拿来,黄美兰则为王玖镠拿过一个马扎坐下,王玖镠喝下两口茶水却胃里翻腾得险些吐到这补锅匠身上,在段沅看来,两人的差别也仅仅在于有无胸前那只断手,何况这雷先落了王玖镠身上,她心里的焦急又化了温热糊了眼睛
王玖镠从布挎之中摸索出了一个束绳的扁包裹,捆绳一解,露出了一排细如牛毛,仅有长短之别的银针,他取出其中一根约莫食指长短的,将补锅匠的手心朝上,这就往着拇指甲缝处扎下,当即这闭眼面灰的人就瞪眼如牛地抽动两下,两声作呕之后,向前吐了一口污浊近墨的血
“明哥,你支撑住啊!”黄美兰赶忙抚上他后背平顺气息,这人眼神愣愣地眩晕了片刻,随后借着那丸药的效力得了些许力气,偏了偏头打量起黄美兰,瞧见她仅仅是乱了发髻脏了衣裤,这就颤颤地扬了扬嘴角
“你平时呆愣也就算了,这可是送命的,你干嘛过来!”
黄美兰着下唇啜泣,这补锅匠着了急想开口,却因为胸口的疼痛又呛咳出了血沫,王玖镠皱眉将人扶正,在他脖颈一侧又取针扎上穴位,有些不悦地冷声道
“你还想活命,就别做除了喘气以外的事情!”随后又偏向段沅,指了指布挎里一个墨兰的香囊口袋
“里面有我说的其中几样各半钱,不堪用,可让他活到明日药送来,也是足够了!他需要施针拔毒,这也是一重险”说完这就起身,黄美兰也搀了他一把,没等自己问,王玖镠就先答了她心里所想
“他命数不该的话能挺过,只是一年半载的怕是寒暑皆会身子发凉;如若待会我动手的头三口气喘不匀,那便是我们不对,连累了这位!”
说完王玖镠就强撑着身子走进了黄美兰那间而去,英嫂跟着将一盆煮沸的艾汤也先搁去那边,黄美兰只是胶在原地,待得英叔要将这补锅匠搀去屋中之时,她忽然指着前楼带怒吼道
“我晓得你的心意,可是我已经嫁人了!你今天若是能活,我得跟你算算这夜闯寡妇门的帐;如若跟着阿良一样没了命,那我就日日在他牌位前哭你欺负我,让你在下面不得好过!”
那补锅匠没再抬头,真如同一具死尸那般任由其余人挪动换向,黄美兰帮忙前后,却也不伸头瞧进屋里一眼,直到听到王玖镠一声“过了一险”她才背身捂上心口,笑中带泪地再哭了一场……
“我不期望你能少怨恨一些,只好把这当做你我师徒一场的最后请求,成全为师!”
王玖镠在冲天的血光红焰之中瞧见了一张模糊扭曲的面容,颧骨凸起似乎就要冲破那张黄灰枯槁的面皮,他想起了每年端午前后烟庄门口那些被曝晒在檐廊之下满是霉斑的旧叶子,抽出一片完整的,再添上一张风干僵蚕模样满身裂口的嘴与灰蒙布丝的眼,便也就没个差别了!
他只是盯着这火光并无动作,即便自己已经眼中干涩被晃得酸痛流泪,也仅仅看着,任由这双眼睛竭力的哀求,直到失了最后一点活气,彻底僵直,被新涌而上的火浪给冲刷粉碎,这才闷叹一声,将手中那把已从指缝泄了大半的灰扬进了脚下宽广下陷的火坑,再给其中不断哭嚎叫喊,徒劳求生的阴魂残僵们又添苦头
这里分明有十里之上皆是血水成河,残肢枯骨遍地的污浊,可他却能毫无沾污带秽地一身皂色法袍立在坑边;血芒刺眼,红莲赤焰的惨烈,他抿唇冷眼负手在上,偶尔拨弄一下散乱到了面颊额前的发丝,初次之外也就只是从衣袋之中掏出了那把不知时何的灰烬,这一扬,又是静默地站着,没盘算着离开,也没多大波澜
过了良久,直到一具只有胸上,眉心书着符箓的亡人爬到了他的脚边,他才有了眉头与恼怒,毫不留情地将鞋边的指头踩得粉碎,发力将这糟粕难看的东西再送回了火坑之中
“你这么…不值得!”他眼里依旧不断蔓上红光血色,这一句很是突然,他也说不清到底说给哪个来听,只是终于觉得了这些遍天的惨烈让眼睛疲惫,转身往了一处没被赤红荼毒的方向而去
这处也不宁静,坟冢叠叠,阴风袭袭,一双双瞧见了活气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却不敢扑上,他没主动理会哪个,平安径直地走回了那熟悉破败的小院
“你值得吗?!”
又是这一句,他很惊讶,本该只剩下他的这处竟然有人发问,这就警觉地掏出了一柄符箓与北斗天罡各刻一面的短小铜剑,环顾一圈,最终在西南角的一个门框之下瞧见了问话的人,一张月眉明眸,精巧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