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23)
“我没听懂他们这是唱了个什么荒腔走板的戏,我没听错吧,万魂归?!有人拿了万魂归要卖给俗家财主?”王玖镠点点头,把自己路上听到的略略跟她一说,段沅还是满头雾水
“可除了这吊着的和那个抖得腿软的,另两个……也是道人?”王玖镠也意外,可听那灰绿衲服的说来,这洋服的还与“伏尸七圣”之一的闾山派高功陈闯所在的玄黄堂有关系,那么他会是谁?还是个能拿得出玄黄堂供上之物的,竟然连同在闽地的他也没个耳闻!
其中缘由不敢细想,这玄黄堂怕是出了些什么分家散伙的乱子才有了今日这局面
那陈家人正了正衣领,朝着那同样被人钳制的道人嘲讽道
“听到没,在这群人眼里咱们谁拿来的都是假的,我可是被你师兄到陈家白吃白喝,各种软磨硬泡才同意走这一趟的,可眼下倒好,他那点算盘打翻了搭了命,你想跟着这些个贪命的老东西一起反咬,可人家也没把你们太瀛观当个人看哦!”
这话一出那张本就龇牙咧嘴的脸更加赤红,那道人如同只被铁链拴着的恶犬一般极力挣扎往那洋服的陈家人身上扑,一直不言不语的那褐色旧布长褂的作揖朝向那洞中出来的四人,一副胆怯模样,与他那浓眉牛眼,一副门神夜叉凶相的长相毫不贴合,开口北音浓重
“各位爷,各位爷!六爷看不上我们这些寒门小派的东西还请高抬贵手别同我们这些常年闭门于山的计较!我替他们二人向六爷赔不是!但我们的东西……”其中一同他一般凶相,戴着顶镶玉瓜皮帽的魁梧男人咂嘴挑眉,斜眼而向那褐色长褂
“我分不清你们谁是个谁,但自打那天听说六爷准备亲自见几个山沟里的道士就觉得荒唐!果不其然今天就是在浪费时间不说,都到这时候了还嘴硬成这样不认假,你们是觉得,那位先生所鉴有错可以反对,既然皆是修道的,那咱们不妨搭个台子你们上台斗法,给咱们何六爷瞧个热闹?!”
四人又是哄笑而起,随后声声叫好,那三人的表情如同被撞煞了的人一般青灰扭曲
第19章 仗义者
褐色长褂的被气得语塞,那黑墨洋眼镜的一摆手刚要打发人将这三人丢出去,这时又有几人匆忙从洞中跑出将正要干活的立领人截住,其中两人向那四人耳边轻言,那四人便绕过这三人转到洞口,不久之后又有六个黑衣立领人簇拥三人而出,一人身着短褂宽裤,膀大腰圆身长十尺,围观人压声惊叹
一顶西洋圆帽遮了他大半的脸,他手中推着一漆木镶金的轮椅,轮椅之上是一骨瘦如柴,一身如意八宝绣绸祖母绿长褂,天气尚未太凉却已经穿上了秋黄夹棉马甲,身上挂玉戴金,在王玖镠眼里这简直就是一副刚入土便被挖出的棺中人,唯一的区别在于他还面带些血色,只是一看就是被病熬得生不如死,这应该就是那位六爷了罢!
他又放低了些身子问道段沅
“你可知道太瀛观?”段沅摇头,随后又点头
“我只知道那是在合肥的一处奉三茅正祖的观庙,所以更加不解他们怎么跟万魂归扯上了关系,而且听着这些人的话,他们还拿来了假的万魂归?”王玖镠笑了笑
“这太瀛观可是闻持诵孩童时出世的地方哦!他是被太瀛观逐出后才被孙三康接去了水元观收为弟子的!”
段沅大惊,这倒是段元寿从来没跟她提过的,听闻这闻持诵最后没有跟着师父孙三康上船远渡南阳投奔鬼王宗,但也没有任何出了伏尸地的消息,话本之中写他同滇南蛊师陶芝玉一同坠入山谷丧命,可连段元寿都说不清的事又怎么能信了此人就这么死了!
“你说,太瀛观这万魂归哪来的?”王玖镠摇头,又看了看那褐色长褂
“你觉得他又会是哪的人?”段沅的眼睛其实一直没往那人身上瞧过,这下仔细打量一番,只觉得此人空生了个魁梧身子却一脸鼠胆模样,那两人仔细感受还能感知出些许有修行的炁流微动,这个人,怎么看都是普通人一个!王玖镠却摇头否认,刮了刮下巴揣测道
“他是个钻地鼠!而且该是个与阴术士有所勾结的钻地鼠!既然这两人是来卖药市之主仙药的,那么他也定是拿了东西来,打算搭上个肩膀发笔财!”
段沅确实对于这类人仅仅只是有所耳闻,钻地鼠就是打洞下斗掏墓,开棺搜宝的窃贼,而有些钻地鼠跟阴术士有所勾结,大部分都是各取所需,高功真人们难免陪葬些法器或是定魂珠之类,这些东西纵使有人开价但都不是一个普通人有命发财的,钻地鼠们进墓后按着术士的法子将东西取出,术士则给予他们法器或是护身保命的物件让他们全身而退,二者皆利,因此两方都极少有不愿合作的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这段,那被钳制住的两人嘴里也没停过,冲着那轮椅之上的人怒目相对,口中谩骂,那褐色长褂的依旧是赔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怎知那轮椅之上的人毫不带怒,真的笑脸相迎,一支手臂支在轮椅扶靠上掏起耳朵
“老头子我打小就知晓这玄黄堂和太瀛观虽是旁门小派,可也是传了几代出过豪杰大能的响亮招牌,我顽疾缠身自然求药心切,方才冲昏了头让太瀛观挂了白自己也愧疚不已,可这位道长你有些强词夺理了,你们带来的东西经过这位古真人的鉴定确实不是你所言的万魂归半成之材,你可以说我这洞天药市里有人哄高了价或是以次充好,可再怎么也没有一个假字在我这出现过,而今三位招来了这么多人看着瞧着,你让老头子我怎么做才好?!”
“关常禧,我们看你也是个能撑起片天地的人物就尊你声六爷,你自己这身子是怎么成了这样你自己清楚!今天是我们蒙了心瞎了眼才信了次你的鬼话,你既然对我们存疑,那怎么不对着不知哪来的妖人留上个心眼,他的话你就信,那他怎的没给你想法子治了你呢!”
与那服侍推车的十尺大汉并肩而立的是一矮他半头,也十分高挑的男子,胖瘦均匀,窄脸细长勾眼,一根蟹壳青的带子系着过肩的掺了些花灰的发丝,一身苍黑衣裤腰系环佩,纵使隔得远的王段二人也瞧得出那是块极品的好玉,碧色通透,自带光泽
“此人很是年轻,却已经头带了银丝,可是哪种不常见的怪疾?”段沅身量问题没法在一群黑色林立的遮挡下看清那人,往左挡了脸,往右遮了半,王玖镠却没答他,眼朝一处嘴角带笑,段沅不禁拿手臂撞了下王玖镠,这才换了他抬了抬下巴朝着那挡着大半的人
“你仔细看看”段沅一个白眼低下了头,王玖镠不解,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所见并非这只有他胸膛之量的小姑娘能看见的,而就在这时那被苍黑一身衬得毫无血色的古先生上前几步,正对而向那太瀛观的道人,嗓音尖锐,如同男旦般粘稠
“既然道长不认这假,那不如照着方才熊掌爷所说的,咱们切磋一番,如若我技不如人自然替着三位与六爷讨回你们的药材;如若你们败了,今日是秋市开市的第一日,我们耽误了洞里洞外诸位太多的买卖时辰,还请三位快些离了星罗洞这边,只不过按着道家斗法的规矩,我会改日去到各位堂上讨要一件法器!”
那熊爷第一个叫起了好,而那褐色长褂的更是懦弱脸色地直摆手,三人之中只有那太瀛观的道人抬起了头,口中应下
那男人没多理会太瀛观的道人,而是擦过他身边走向那一身洋服的,那人面色更加黯沉,瞧见他走进后眼中怨气满满,却没了刚刚破口大骂的威风
“陈先生……陈先生乃是陈高功的公子,虽说我也有耳闻自打陈高功当年从败西村回了闽地之后就每况愈下乃至堂中离心,看陈先生这身打扮该是也信了改良信了洋人,定是更有心得与自家派做了结合,能让古某这等山里的乡巴佬见识见识,实属福气!”那陈家人依旧不吭声,但耳旁嘲笑激将的声音扰乱心烦,还是咬牙抬头开口问道
“你是哪路野修歪道?”段沅立马抬起了头,这便是她最想听到的,也因移动了身位她勉强看清了这人的侧颜,王玖镠的白皙是透着血色精气神的,那夜那人也不似男子的黑黄,可这人的白如同病死或是被放干了血的那种,看得人略泛寒意,再瞧那细眉钩眼高鼻的,让她不禁想到了一种被奉为仙家的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