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46)
“祝由之中是有此种法术,可他又没做了鬼,为何要抢魂?!”
说罢起身而向那水仙开口的中年男子,这话让人堆之中质疑与惊愕掺杂混乱,七嘴八舌地说这人胸口没得动弹和他的模样就与何年何月哪地横死之人一模一样的质问齐齐而向,王骞恒噗嗤一笑,鼓掌三声赞扬道
“不错!这人若是真死熹元堂门前了,怕是咱们不真让抢回他的魂,日后也就不用开门迎客了!这人是没气息,可这是因为被极阴之物冲撞过身所致,试问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一武行练家子击中一拳伤得重,还是习过些花拳绣腿也行,知晓些护身吐纳的更糟糕?!”
人堆之中有人点起了头,但也有些更是疑惑,王骞恒与王玖镠对上一眼,又蹲下身去启开其中一小箱上的铜扣,从中取出一温润玉泽的艾青小瓷瓶,启开其上的塞子,就这么朝着那毫无气息的“死人”鼻下,有人静默下来,却也有更为放肆的,可这并没持续到王玖镠这种极度不喜嘈杂的人忍耐的极限,那原本该是发凉发硬的“死人”忽地翻出了瞳仁,随后一声如兽呜咽从喉而出笔直坐起,猝不及防的人堆尖叫震耳,还有几个外围的退后,撞上了路人和推车而过的送货人,惹出了争执
王骞恒并未将那小痴瓶就此挪走,而是让王玖镠接手,极其冷静地往那坐得僵直的人面颊之上正反手两个响亮的耳光,口中还大喝一声“回来”只见那人带着两颊的红痕摇头晃脑,忽地抽搐起来,眼珠转得飞快,随后一阵呛咳,血色终于上脸
王玖镠偏了偏身子,又把眼睛挪到了方才那位邻居男子身上,只瞧那人满脸惊愕,顿了好一会儿才上前蹲下,语调欣喜地叫唤着这死里逃生的男子名字,王骞恒收起瓷瓶,礼貌请求那几位邻里将人扶回,那男人虽说言语尚有迟钝,但已经颤巍起身,向救命恩公致谢,王玖镠上前一步,搭上那人的肩膀语调古怪
“先生可是近月里时常噩梦缠身,还有些精神恍惚,瞧见家中有黑影飞窜?”
那人一听瞪眼如牛地狠狠点头,一句三磕巴地说自己今日便是想收工之后去城中的爷公庙求个平安镇宅之物,王玖镠听后赶忙摆手
“宫庙之中法会点红过炉的符箓是为无心鬼准备的,人自身的冤亲债主上门或是有人刻意取其生辰骨血为之施术,纵使贴满了门前院后,也无济于事!”
男子疑惑,而一旁的男人开始搀上他的手臂,满嘴关怀地要带人回家,这男人虽说眼下头昏脑涨,可还是悟出了一星半点,脚下坚定地问道
“您是小王先生可是?!您刚刚所言可是我今日险些丢命与我这一月多以来家中古怪有关,而且这还是背后有人阴毒?”
身旁原本的嘈杂在顷刻间又鸦雀无声,王骞恒笑得古怪地与王玖镠对了一眼,询问他可是自打他瞧见家中出现黑影之后便也浑身发痒,后背挠出了许多疹印,男子当即挣开了邻居的手,还当场将那满是疹印的后背就这么当街掀了衣服给王家叔侄看,王玖镠转向身旁那男人说道
“不会有哪个术士糊涂到替买术的人承因果,因此你去买这破人姻缘的术法时,那位一定也要了你的生辰吧!”
那男子听到后大惊失色,脚下还后退了一步,而那还有半截后腰露着吹风的则终于听了句完全糊涂的,王骞恒却拍上他肩头,示意他去瞧瞧这位邻居的手臂
“你若不开口,我二人的注意便都在这位因为本就受着他人阴毒术法折磨的倒霉蛋身上,可是瞧见你一直在隔衣挠着自己的两臂,找这背后人的力气都能省下了!”一双双眼睛打在那男人身上让他再藏不住慌张,可即便如此他嘴上依旧否认,朝着那脸色紫红复杂的人摇头结巴
“阿山,毋使按内!毋使啊!不要听他们的说的,我做人你是清楚的,怎可能害你啊!”
他当真慌乱,这让阿山轻易地找准机会拽起了他的一边腕子,阿山虽说瘦长身形,可那双大手的力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挣脱的,何况他被钳制后更是腿下发软险些跪地,阿山粗鲁地掀起他一边袖子,瞧见了与自己身上相同的疹痕!
恰在此时,一个急促的女声唤着阿山的名字由远及近,人堆又是一阵骚动,若非王骞恒伸出手扶上,那挤进圈中的女子想必就要摔倒阿山的脚边,阿山看到那张细汗满额,碎发贴鬓的脸很是惊讶
“翠玲!你怎么来了!”那翠玲两脚深浅不一地走到阿山面前,随后猝不及防地跪下拽着阿山的裤边哭求道
“求你!求你原谅浩哥!浩哥不是有意的!你原谅他,我好生跟你过日子,绝不二心!”
阿山被她的哭喊和拽扯得头脑嗡鸣,那被拽着腕子的钻了空隙终于挣脱,没了刚刚求饶的模样反而咬牙竖眉,勃然变色
“翠玲!你求他作何!他辱你打你时的模样你不是早就受够了吗!我之所以刚刚给他服软,也只是想找个时机看看能不能脱身去找王师傅,即便他要了去我整个钱袋或是给他当牛做马,也不让这个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的恶鬼活过今晚!我要带你走!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他越说越是激动,最后一句甚至让几点飞溅的唾沫上了阿山的鼻尖下颚,阿山脸色又发暗起来,瞧了瞧眼前人,又瞧了瞧满眼哀求的翠玲,随后摇晃退后一步,忽地也来了个脾性大变,极快地抬脚揣上了翠玲的胸口,惹得身后人群一阵骚乱
“卖见效的破麻!我给你吃喝你竟然敢在我眼皮底下讨客兄!”
说罢便与那浩哥扭打起来,这下身后的人也终于得了个搅混水的时机,女人骂嘴男人出手,很快这墙角之下的一处街道便堵塞得只鸟难飞,可王家叔侄如同泥鳅一般,没多久便一人抱着一只小箱挤出重围,在门口伸得脖子发酸的利事终于安下了些心,只瞧这二人轻手快脚地这就跑进了院中,熹元堂的大门再度关上
王骞恒一入门便笑得捧腹弯腰,瞧着院中已恢复了不少平静,他接过药童递来的茶,却又遭了打趣
“哥,怎的你一来堂里总能有些家中进了客兄就此沦为笑话啊?”王玖镠不知该哭该笑,索性朝着身旁三人各伸指弹上前额,他收下极快,即便三人皆是机灵也无一能躲闪得开
“你们几个,今天这么天下大乱的还有功夫听墙角!”
王骞恒揩了把眼角渗出的水润,搭上他肩头往了后厢去,离门还有十余步便嗅到了清淡的药香刮过鼻头,这是熹元堂里安神祛晦的自家方子—尘世宁
“我的车马刚到街口便听到了前面有人叫喊,这才早了一步下车,本想着也就是今日堂中多个紧急的忙活,在人群聚过没多久便瞧见了有东西窜进门去,所以,是怎的回事?”
王玖镠没答他,只是指了指眼前偏厅的大门,两药童先一步到了门前叩门,随后将门推开,立于两侧,王骞恒明了了他为何没有言语,这屋中的伤兵败将可不是一二人那么简单,甚至险些让他惊得那刚掏出的混玉嘴的烟斗落了地
王骞恒在后厢里开始大呼小叫地问这个缠那个,而王玖镠则走过唇色发白的,衣衫与自己相同狼狈的茅绪寿身侧搭上了肩头,茅绪寿会意,二人轻手轻脚地绕到了这厢房后门外的晾晒窄院,茅绪寿倚着门柱神色恹恹,王玖镠则是从药堆之中翻找出一张拣选时用的矮凳,一语没发地搁置到他脚下
“何时动身?”茅绪寿的声音轻飘得很,但王玖镠却没一点体恤冷脸问道
“你没有当年飞僵的棺椁符牌?”茅绪寿吃力地摇了摇头,这就没再拘谨地俯身调整了矮凳的位置倚柱坐下
“今日不在身,那是我师父拜师当日予我的”王玖镠点了点头,依旧没答他的意思继续再问
“你明知脚下的‘女儿怨’是十足的好料,又何必动上纯阳溅,何况……你的兵马……”
“那般情形,总有兵损,兵马比起鬼王,还算容易”可他这句却得了王玖镠一声讥笑
“我不想欠你这么大人情!你这样,我可还怎么跟你斗坛!”茅绪寿听后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