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236)
葛元白也缓和过来,可一转身,原本手里捏得几乎要嵌进皮肉的玄女法剑竟然哐当落了地,再借着大棺遇雷的火星去看其余几个,却也没这葛陶二人的脸上丰富。
“难怪我说当年的飞僵怎么没成个不阴不阳的残废反而更是劫过大九地有了不化骨的势头,看来传闻并不是假,《阴域鬼经》旁卷上下两分;上卷是那败西村养阴棺里教阴术士炼化飞僵与如何招阴天地九劫的,而下卷,就是如何以‘七忌术’蓄养炼出的飞僵,让其成为真正能分割阴阳,三界皆惧的逆天兵马!”
听完之后众人赶忙抬眼去环这围在坑口的一众毛僵,他们得了此地纯阴怨戾与高深功法的炼化已是浑身尸毛泛绿,但凡遇上一个就已经需要一个修为深厚的高功费不少力气!
‘七忌术’之所以不在鬼经正卷而去了旁卷做了个比阴山派这等旁门左道还要被忌讳的东西不仅因为施行此术需炼化亡人为一个死得惨烈且生辰为纯阴的高功道人,还得此人年不过四十九,结合上卷术法以八块尸变的棺木铸就棺椁,更需开坛四十九日,以年岁为龆龀七岁、豆蔻十四、弱冠廿一……直至满七四十九的男女活人七人共七组活钉入法棺之中炼成一方纯阴怨重的养尸地。
此地既可以作为上卷炼出的大僵修养集阴劫渡不化骨之处,跟可以让渡劫偏差的炼僵不至于前功尽弃,只是需要养阴的年月与所遭劫伤有关,多为十一二年才可再次历劫……
“顾良潇你真是个毫无人性,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我不该只是给你个‘永白头’而是该直接让你七窍流血蛊虫爬,受尽折磨死在光绪二十六年!”
若不是她这一句,王茅二人也不会从顾良潇放声的大笑之中明白了这具炼僵的秘密,他们先互觑一眼,随后也变出了与葛陶二人一样的惊惶不信,眼中这具已是枯皮朽肉的炼僵映在二人眼中逐渐变出了一张剑眉星目,道髻高束的道人,而这人正是王添金地宅里仅有的一副巴掌小相画的人!
茅绪寿之所以也有幸见过这张小相全托了那日背阴山被纵火的福,他匆匆随着王玖镠去是因为想起了他曾说过自己想毁了王添金的地宅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王玖镠不知为何并没有像自己担忧的那样把孙三康的笔墨抛进火堆,看到他来,当即就将一大捆塞到了自己怀中,自己则操起了书架上的一堆杂书,而这小相便是从那些杂书之中颠簸飞出的,他好奇捡起,在看到相后王添金的小印与清瘦的字迹那句“此生唯念”之后,还险些撞上了神明厅的门板。
王玖镠手中忽然起诀想朝着这具刚出棺的炼僵发泄一番自己十多年来对他生前的憎恨埋怨,可自己被茅绪寿截了个及时,反倒是吴巽与魏通宝二人各持法器地忽然动作,不仅让其余人拦不及时,还因为吴巽手中的法鞭让这本还混沌的炼僵忽然睁了开了一双浑浊无珠的眼,只见这赤脚的死物将黑甲锋利的双手朝着吴魏二人扑去,茅绪寿与韩不悔各持法剑与九凤剑去拦,怎知他身上的殓服被割了个稀烂也没让其下干瘪的皮肉有半分破损。
“破不了的!想想那晚毛老鬼干嘛要舍命去封棺,若是引他上去还有弄死的希望。”
韩不悔在不断隔档这炼僵的空隙挤出一句,但当即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走在吴巽边上太多天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让这阴阳不收的死物再死一回的胡话!
茅段二人齐齐持诀上术想以拘魂链牵制这句炼僵,但还没捆得牢实自己持链的手就已经被从炼僵身上传来的阴寒刺痛给扎得本能一松,炼僵吼了一声,这就借着腰间缠着的两条铁链甩打向不断冲上拦他的术士们,葛元白被这沾满阴凉的链子抽打到了胸口当即一口腥锈涌上喉间,后退一吐,竟是一滩乌黑。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陶月逢看了看地上的乌血才明白他怕是已经苦撑了一路,自己将一把滇南雕纹的宝石短刀塞到他手中之后便开始想往坑上爬去,怎知那闭眼上术念诀让坑口这些被做了阴肥的毛僵们摇晃而动的顾良潇忽然睁眼朝她,又将手中的法铃摇出一串,陶月逢头顶便忽有黑影碾压而来,恰好葛元白回头来望,只见他们从山前找到山后的不化骨不知从哪里忽然腾空而起,正朝着陶月逢俯冲而下
“想上来,你觉得我会答应么!这里给你们葬身,还是我们宗主慈悲了呢!”
顾良潇看着不化骨就要刺穿陶月逢简直五脏六腑都满是激动,他虽身子康复了不少,但这一番法动与召请的都是并非寻常的阴物,就在自己缓和头晕目眩的一刹就听到一声衣料撕裂与尖锐入肉齐发的响动,他赶忙抬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仁一缩,心头上颤出一丝惊慌。可不仅他自己惊讶,就连坑中原本与炼僵纠缠的其余人也不敢相信眼前,陶月逢从坑中的陡壁摔回那一滩潮湿粘腻的地上,他手背不断地砸下殷红近黑的血,自己耳旁那一声声对葛元白呼喊则如刀一般不断地刮在心上。
“师叔!”
段沅这一声喊得几乎将自己的嗓子扯破,一众人因为葛元白忽然冲上而被不化骨穿膛悬空分了神,可这腰间缠着拘魂链的炼僵没有半分停歇,他粗吼一声甩动着拘魂链打上了段沅的后背,她强忍着背上的寒痛朝着葛元白奔去,在还差三五步的时候听到这个也将玄女法剑插到了不化骨眼中的人大吼而出
“九动天雷降临来,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顾良潇肩头一耸,慌张地咬破指腹持诀念念,最后血指诀向着不化骨吼出一声“退”,不化骨才带着一身被葛元白溅得污浊的血收手朝上跃去,在坑口悬空之处被迅猛而来的九道法雷纠缠得又显出了那条已快大成的不化骨。
雷落一瞬这受过雷的也如同弃物一般撞上了坑边不远的毒木,眼中的玄女法剑已成了一块残破不堪的焦木,顾良潇易怒之下将所有毛僵摇铃敕进坑中,自己则往着那不化骨跑去。葛元白的修为倒是真比当年败西村精进了许多,否则这不化骨十年之中一直是自己血祭喂养,挨了他这九动天雷劈成了副火场里烧干了的死人模样不说,甚至连自己都不认得,抬手就划破了自己的法袍。
段沅在葛元白身旁双腿一软,她刚刚哭喊的力气在这脏腑翻出的人身旁被无名的力气抽走,只有两眼瞪圆,唇间颤颤地握上了他的手
“走……别回……山里……”
说罢她手中一沉,只见葛元白用尽浑身力气将原本藏在袖中腕上的一串七色符玉珠滑到了她手中,如同走僵一般生硬地把头转向了陶月逢,只是他再没力气朝她挤出一个嘴角,就已经瞳中失神地断了气。
光绪二十七年时初秋的皖地,她随着陶芝玉还有一群各有古怪的老道一齐往着一个车马行一听便连车都不乐意赁给他们的偏远县镇行去,而就是在这一片萧条的县城门前,她看到了脸色黯淡的顾良潇与一个仙风道骨的长髯长者。
“我这徒弟虽说入门不早,可恰好今日有两位小辈一同而来,恰好让他当个罩护,也算历练。”葛沁的心思其实在他没开口之前就已经众人皆知,只是他身后那个不算太老也不年轻的平庸面孔却让自己不禁多看了几眼,没有顾良潇的奸诈也没有其他修行人的假清高,那是一种略带卑微的纯净,是她本以为谷外的动荡混乱不该再有的东西!
她愣愣地从口中吐出五只蠕动扭曲的黑色蝉蛾,就在那些被顾良潇令下坑的毛僵扑着葛元白血腥而来的时候忽然朝他们狠狠一掷,蝉蛾们凭着身形这就从毛僵的鼻洞口腔钻入,让他们在离了葛元白还有两三步之时杀气化成了哀嚎,而段沅与其余几人恰好趁此契机狠狠出手,一番法动之后,这五只中了金蝉蛊的毛僵便成了倒地的一具死尸。
陶月逢走向葛元白,用那只粘腻着他血渍的手合上了这最后一眼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她上次落泪在几岁的年纪,那已经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
第176章 孙三康
“你们这得瞎浪费到什么时候!力气不该是留给起坛那个杂碎的么!”
万魂归服下之后少说十天半月不该法动,冯常念再一次挥剑而舞,烟罗鬼王虽不及四爷失了蛇胆的惨烈,却也因为她与古应龙的以命相抗而被削弱得法身恍惚,当她替王茅二人挡下要从背后扑来的那刚出棺的炼僵一击之后,当即鼻中流血站立难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