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43)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满楼那夜来的东西并非是因为沅丫头的八字,而是歹人知晓我们身上都挟着这东西,罪魁祸首是它!”
二人再见到一块符牌自然惊讶,瞧了瞧被自己刚刚锁得严实的男人,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这位夫人是高功亲眷,可这二人皆没有修为啊!如此重要之物怎会予手外人保管”段沅猛地点头,王玖镠早料这两个两耳少闻市井事,一心只修自家门的人不会懂其中微妙,勒令将熹元堂大门闭上,自己依旧目光在那妇人身上没有移开
“夫人,可否告知你是哪家携着情郎挨光私奔的主母吗?”这话一出也仅有段茅二人掉了下巴
熹元堂乃是术法医堂,自然而来问诊的病患也较寻常医堂缘由古怪清奇,若是在这待上个一年半载,那么你所知晓的各家秘辛和离奇轶事可比大街小巷的闲话还精彩百倍,何况大户主母寂寥挨光情郎,近水楼台受了家中大仆蛊惑窃财私奔乃是从古至今都多发的不伦事,为此被夫家出价请来术士施法下咒,追魂何地或是招降冤亲债主索命的更是数不胜数,谁能忍得了自己内院失火还损财的呢!
可妇人仅仅是他问出口那刻眼中闪过慌张,随后垂头闭紧嘴巴,没有要答的意思,王玖镠刚要抬手,却又顿下
“家主在此,我这下手没个轻重让家中蒙骂名可就罪过大了,父亲大人定夺吧”
随后负手过去,王骞如平日里是个随和之人,可看到了那符牌和方才自己妻子受惊这会儿也怨气满满,抄起身后药童手中的一小瓷瓮启开,手指刮出一点腥腻气味的油脂涂抹在妇人后颈,三换手诀,口中极快,一声敕令过后妇人开始抽动嚎叫,两眼如牛地等着王玖镠甚是痛苦,片刻便前倾倒地磕伤下颚
院中各人皆是淡然俯瞰,不做丝毫同情,被她哀嚎惊醒的丫鬟们瞧见后开始呜呜咽咽地蜷缩起来,好在王骞如有分寸,这就用爻金抹去了那后颈的油脂,妇人才缓慢地平静下来,她面如死人暗灰,颤抖地喘着气
“王先生,您这是七鬼怨吗?”段沅两眼发亮地瞧着王骞如手中的小瓷瓮,王玖铄却抢一步开口
“是九鬼!而且取的是九个生辰为阴的横死亡人的油脂祭炼,如若心术不正或是寻仇他人,只需指腹大小,不出两刻钟就可让活人的精魄魂啃食干净!”
不足为奇,王家乃是祝由旁通自然也会炼化些阴术邪物以阴制阴,术法好坏并非在于定义阴阳,而是人心向背!
妇人抽泣,两行温热在面颊上划出两道水痕
“我……我是漳州玄黄堂……陈带白堂主的续弦……”王玖镠挑了挑眉,转眼瞥向段茅二人,三人相觑,各自心道“怎的又是玄黄堂!”
第36章 陈夫人
败西村七圣伏尸战飞僵之事后几个尚有命在的高功并非当即返了各自门堂,他们在江浙一带休养生息,因此还传出过几人曾在宿过的旅店争执斗法,扰得一地百姓不得安生之事
陈带白乃是光绪二十八年的正月才返回了玄黄堂,听闻没能赶上患有喉症的发妻临终很是自责,郁郁寡欢显少打理堂口之事,也拖沓授课于门下弟子,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并没有修心养神地恢复大伤的修为,而是成日醉酒昏沉,更是在两年之后,在堂中其余法师动了异心之初忽地大发喜帖,迎娶了个与其子同年的私娼女子,这更是让堂中个人心寒,心中打起了算盘……
“玄黄堂分炉也算是闽地皆知的大事,可是为何陈高功没有半分抱怨或是振兴本堂的意思呢?”
霜冻非一日之寒,玄黄堂的分炉自然也不是一天,只是位“陈夫人”也不是太清楚自己成家之前堂中的事情,可就她所言而出众人皆有慨叹,玄黄堂自光绪二十八年后就没得安宁了,想必陈堂主与多位原本要好的道友断了联络,纵使遇上前来行香的也仅仅让堂中人表心意款待与此有分不开的缘由
王玖镠倚着问诊的桌子一副懒散模样,此时的诊堂可谓是遍地狼藉,或站或坐的一群人围着中心空地无一不狼狈的陈家人,他皱眉而向那前额的血窟窿被药粉堵得狰狞的男人,瞥回陈夫人时她正好躲闪垂下眼去,她的眼睛其实已经在堂中的个俊秀年轻人之间游走多时,只是各人多在思索,这时才被王玖镠撞上
“夫人您年纪尚轻又花容月貌的,纵使陈高功余力不足,不能杯水填海,可这位怎么瞧也不像个身强力壮,能让佳人一刻春宵许终身的模样的啊……”王骞如赶忙一掌上桌怒瞪于他,王玖镠一撇嘴,小声同身旁的表兄和茅段二人嘀咕“我又没是胡诌!”
那妇人也泛出羞愧,她抿嘴垂头向下,磕磕巴巴道来
“这是玄黄堂的化主黄禀,禀哥他……他待我好,我乐意跟他走!你们别看我能得了续弦的位置,可陈带白那老畜生娶我入门之时已不是他两年前的脾性,我还是个楼凤之时他就有光顾,当时不少巷中的娼女都对这位温良有礼的陈堂主多有心思,虽说我们乃是收人银钱的一夜夫妻,可女子又有几人能不动爱慕心思的,我呀,也是一路的心思讨巧才让他许了诺的,光绪二十九年,我可是为了那十银元的定聘而遭了花巷里一年的白眼……”
说道这处她忽地自嘲一笑,停顿片刻眼中泛出水光,问王骞如讨了杯茶水喝后继续道来
“在我入陈家门之前的两年中,陈带白一月有半月宿在他原配夫人陪嫁的一方小院之中,可越是如同夫妻的日子我开始察觉,他的脾性与刚到花巷之时变化许多,我没在意,而后我终于成了陈夫人,可当时玄黄堂之中没几人给我个好脸,纵使我礼貌恭敬,也被后背啐了满身,唯有禀哥还叫我声嫂,也时常撞见我叫唤不动堂中的弟子而替我解围,我们也曾各自回避过心思,可是陈带白越发凶暴待我,他每次从陈府堂中闭观而出后就越发像修罗恶鬼,房事之时时常打得我浑身是伤,再随后纵使不是夜深人静我也开始遭他羞辱打骂,随后堂中高功分炉另起,玄黄堂的香火越发凋敝,他曾赠我的一些首饰金银也都别典当维持科仪庙会的花销,禀哥没如其他堂中人那般寻个兴隆地,还没少打点里外,也经常托人给我去滇南问医,寻祛疤的神药……”
说道此处她已泣不成声,堂中气息凝滞,王骞如思索片刻后起身,一脸冷凝而向
“如此说来,夫人携细软出逃是逼不得已了?”妇人大声哭啼地点头,却被王骞如那一脸毫无变化的神情又畏缩地放低了声音,一旁的王玖镠活动了下筋骨,双臂抱胸变了个坐姿,语气古怪而道
“既然这位黄先生为堂中化主,那么也定能过目账簿,你们私奔窃了夫家钱财不怪,可为何好端端的账房钱不拿,要拿这么个供给阴魂恶鬼的钱袋子呢?!你可得知道,这个袋子里的钱修行人拿了都没几个有命能花,因为一旦经了外人手,那就是你应下了那符牌中鬼魂当它交替,而那钱便正好是一副上好棺木的价!”
妇人听后身子猛地一颤,随后瞪眼如牛,段沅偷偷在王玖镠别后捏了一下,王玖镠撇过头向他挑了挑眉,好似在说“我这诓人的故事编得精妙”
金银钱币满钱铜子是比那些个红黄蓝绿的大票洋纸们更为稳固的财产,眼下番鬼肆虐,洋枪火炮打得原本衙堂里的大人老爷们都成了龟孙懦夫,一些地方更是有洋人一统或是哪个将军元帅做了土皇帝,今日不认北边的银票,明日你手里那张西边的洋纸不做了数
眼下但凡有些余粮的人都将手中的纸票在还能作数之时换成金条银锭,实在没够这么个量的还有钱币这等硬货,哪日枪打门外炮轰屋顶了还能不至于在逃命的路上饿死,因而这些钱币也就南来北往,沾染了千百人手的阳气成为蓄阳之物,一些术士也会用于化煞打邪,而对于在本主身旁的符牌主来说,也是极佳的镇阴之材!
只是王玖镠想到这处忽地转向茅绪寿,他负手立得笔直,王玖镠在他那尖削的下颚处停下,自然没多久就招来了蹙眉的斜眼,他刚想细声问一句
“你可有这符牌”怎知陈夫人又刺耳地哭喊起来,涕泪模糊地躬身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