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70)
“你们一路试了如此多次,现在还想着搬救兵?!总说灵妖鬼魅聪明过人,可为何那两人入门后,我那灯囚阵破了的时候你们没想着向他们求救,而是逃呢?”
随后忽然放声大笑,还朝着其中两副寿木各踹一脚
“这宅子好啊!城隍庙与关帝爷都住不远,我就是要看看救兵尽在咫尺,却求救不得的神,是哪种样子!”
随后摆手让捧着的二人再将神尊放回,寿木棺盖也被重新盖上,一个黑褐长褂,络腮胡须花白长辫的老者从一扇门中出来,朝着胡三洋与洋装男子颔首后,领着那些抬着棺木的人再从门中进了,男子在小婢捧来的盥洗盆中洗净了手,朝向已经憋得满脸黑红的胡三洋道
“涟先生的传来的话明日同你说,恰好他最近还算清闲,我替你问问,有哪些法子能让你舒坦快些”
胡三洋瞧着他笑容之中透出阴寒,这就行礼谢过,也没能够喝上一口茶水便匆匆告辞离去,男人转身,那黑褐老者又朝向他来,在面前五步处停下
“宗主,柳先生已收下了!”男子点头,又回到了那软椅处,老者替他划了洋火,随后一股轻缈窜上了满是雕梁彩绘的屋顶
“你着手准备信香,我迟些跟阿涟说说”老者应下,又替他添上茶水细声问道
“胡生的情况,我是否需要准备些药?”男子连忙摇头,手势优雅地端起那西洋珐琅,描金彩艳的茶具
“死不了!都给我丢了那么多脸,该吃吃苦才对!”老者退下,但走出七八步后又被唤停,那男子在烟雾之中起身,满脸思索模样
“你让该准备的准备上,明日午后……我往博罗县去一趟”
第58章 意外惊
“夭修鬼!歹事做尽了,天公伯来收命咯!”
细碎的嘲讽与市井的粗话在一群越发聚多的人群里不断而出,让本就不宽敞的路面更是堵塞了不少,一身着熹元堂中人冬衣的车夫勒停下了马匹,从中下来了两个瘦高之人立在了这层层叠叠的人之外,紧接着一声嘶哑的嚎叫从车中而出,那些原本身长脖颈朝向一处平房内的人纷纷惊得肩头一耸,这就转向巷口,二人霎时被落得一身目光,很是无奈
“这少年家干那是熹元堂家少爷哦……”
王玖镠很是发窘地敲了敲身后车壁,又示意车夫快走,随后同身旁这一身破烂,毡帽遮得严实的齐齐迈开脚,也不知怎么的,原本你不让我,我堵着你的人群自觉避出一路,二人就这么前后脚地顺畅到了那半掩的老旧房门前,还有人殷勤地与他们搭起话来
“王少爷,这师公是一个时辰前,一个前些日子寻他办事的缘主再上门发现的”
王茅二人相觑一眼,要是知道那陈公子醒来后如此麻烦丢人,他也定先找个遮面的东西,这脸当真是从渡口一路丢回了丰州,可眼下已经计较不来,他点了点头,眼睛未从那两眼翻白,七窍殷红已干涸断气的道人身上挪开,在一片更是热烈的细碎之中将那半掩的门彻底敞开,惹出一片惊慌
二人依旧前后入内,一股腐败混杂香火的气息直冲鼻头
“你们可是临近的厝边?两三日没见他走动了罢?”
那搭话的人与两个原本在身后,拎着菜篮布袋的妇女齐齐点头,可随后其中两人又摇起了头
“他是个沤名声的,平常不怎么走动,具体哪天不见了人谁也说不清,我们虽是厝边,可能不从这门前过久不会靠过来,谁知道会不会遭了他的歹!”
那妇人说罢还一白眼翻向屋中人,茅绪寿转身蹲下,查看起这人身旁的地下坛,呢喃一句
“就是三日”对于他们这类修习阴术的从气味判断屋中是否有人过世或是亡人的日子简直家常便饭,多问一句只是想得到些能信手拈来的线索,可眼下看来只能作罢,王玖镠脑中一个机灵,皱眉走到门边,很是为难的模样
“一定报了巡捕房罢?”其中有人点头,表示发现这道人死去已有快两个时辰,可与巡逻的警员一说,那二人也仅仅在门边瞧了一眼,便捂鼻皱眉丢下句回去汇报就再没见人
王玖镠猜想定是这几日洪宪帝旗扬了起来,本来坐着高位的一朝梦醒便没了一呼百应,而在其手下做事的也一时间该听谁差遣乱成一锅,这么个孤家寡人的死人,警员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打量,或许过半天就有亲眷来料理后事,也就了结了
“这人啊……死得古怪啊……”围着的人立马收起了那些嘈杂的细碎,齐齐望向王玖镠,王玖镠瞥了一眼,眉头更皱地双臂抱胸往门框上一靠
“这人啊,确实是夭修鬼,而且就是个遭了报应的夭修鬼!他替太多人行不正法了,这会儿福报散尽,冤亲债主来勾了人走,还未够还完的呢。”
他这一说围观的人频频点头,各个口中都能说件这道人平日里的不善之举,王玖镠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问出自己料想的那句,只好自己再“抛砖引玉”一声叹息
“哎,这人已经死了,可他还没能给害惨的阴魂结算完,这不,屋里还有那么几个问我要呢……”
他这话声响不大,但一出此言,原本这些不敢入门却也不愿散去的人在惊吓声中齐齐后退,原本密不透风的门前顿时空出不少,王玖镠趁热打铁紧着说道
“我也是个修行人,你说他们要拿我的,拿就是了,这也算一桩慈悲功德哦,可是,他们说不想要我的,就想要这附近住着的,与这人气息相近,说这么一来运为己用也更方便,因此你们……”
又是话未断句,但此话一出这些人便一哄而散,有几个脚下快的已经到了巷口,甚至也没谁敢回头瞧上一眼,王玖镠噗嗤一声笑了,随后一转身,瞧着依旧对着这尸身仔细的茅绪寿,茅绪寿浅浅抬了一眼,破损的窗洞透进一缕带着棱角的光亮,落在他细腻的前额之上
这人总是有种阴冷的白,只能问着他物借些颜色才会有些血色,不知为何王玖镠心中闪过少许触动,心底的那个疑问又窜到了喉间
“你把人吓走,也不应该”茅绪寿已经了解了大概,王玖镠有些奇怪
“比不招阴魂来问问,我这不是怕人多妨碍了你嘛”茅绪寿却摇头,瞥眼而向那身后供祭品刚有变质腐坏的阴坛
“我试了,他的魂,没了!怕是真被你胡说准了,被些仇怨深的给掠去了”
王玖镠略显惊讶,这种会二三小法术便自开小坛或替人消灾或拿钱害人的在闽地实在太多,这些人死于术法也不足为怪,可是死了魂也没了的,那得是沾了同是修阴者的仇家才会有,而且能做到如此程度的他该都会知晓,完全么听过哪位与这等九流野门的能仇大到施出这等术法
他有些好奇,也蹲下想瞧个仔细,但茅绪寿却指了指那阴坛之上,泼洒了不知哪种血迹的发黄米粒之中插着的骨块与黄纸,拿下一瞧,纸上写着的是那日在熹元堂门外险些被阴邪要了命的男人名字
“哟,当真巧合!我还想着日后空闲找出那天脏了我家墙下的人收拾一番呢”
随后起身,茅绪寿已经开始向外而去,这里的事情他们管不了也不该管,下车查看完全是作为修行人感应到了此处有鬼灵求救,来做个举手之劳罢了,但王玖镠刚迈出一步脚,这才发现刚刚自己不小心踢到这死人胳膊将衲服领中的一张黄纸震出,他拈起那黄纸随意一眼,竟然背后泛起寒意,险些脚下不稳,赶忙将这张揣揉成团藏进衣袋,随后故作平静地跟上茅绪寿的脚步
天际已是笼上杏黄的纱,铺子和摊贩们冲刷门前收拾桌椅棚子,时而遇上熟络的人互相问上一声好,跑街嬉闹的孩童随着一声声略带责备的叫唤往着一扇扇探出身子的妇人中钻,还有些尚有余货的,索性心中打量一番,清了嗓子吆喝个好价钱希望能得三五人帮衬空手而回,然而王玖镠两耳有些嗡鸣作响似乎听不到经过的喧闹,他脚下缓慢与那顶老破的毡帽前后一步地隔着
他的眼睛在那些粗糙毛絮的衣角破损与补丁之上飘忽不定,心中烹油地翻腾,二三步路之间两次手伸入裤袋,可触及到了那团黄纸又怯住,脚步也更钝下些许,茅绪寿忽地回头竟让他险些尖叫出声,还与身旁过路之人撞上了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