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129)
王玖镠勉强睁开了眼睛,虽说恍惚得很,但却还勉强认得出那张已经青白的侧脸,这就踉跄跑过去拽茅绪寿要将人拉走,可却被正在结印上诀的这个给挣脱开,自己在这紧要关头被截断实在恼火得很,可那一句呵斥刚到嘴旁,这已经直路难走的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自己一把推开,随后一声布裂衣破,冲破了女儿怨钳制的魏元宝持起自己的三股叉将王玖镠后背划开三道,衣服划开的口子上渐渐划开了温热的红
段沅已经没了施法的力气,只能慌张地抄着自己的拘魂链将魏元宝一手捆住向后拉扯,王玖镠,这就颤抖摸出了一把雷木香灰让嘴巴大张的魏元宝吞下,随后又发力将段沅推一把,极其艰难地也朝她后出声“走”
“你也得走,他也不能……”段沅已经满脸涕泪
王玖镠好似听不得人话一样抄着师刀不断挥舞向她,她边拉拽着不断发颤,口中怪声不断的魏元宝后退边哭喊,又在途中转眼而向已经筋疲力尽干呕躬身的茅绪寿企图得来一点支持,怎知茅绪寿冷厉地斜她一眼,竟咬牙挤出了一些力气手诀三换,一道巽诀直直朝她胸膛打去,让她脚后跟撞上了这大殿的高槛,整个人扯着魏元宝摔出门外
王玖镠感到因为二人的伤口上的血腥已经让这些饥饿多时的阴魂厉鬼更是狂躁不安,顾不得后背已经压来的重量,这就猛冲向大殿的那两扇门神已被泼洒不知人畜的血迹的重门,朝着还起不得身的段沅挤出一个嘴角,随后闷响一声,在门合上那刻双腿软下,跪倒在了门后
本想摸出随身最后一颗紫阳丹给身后那人,却因为力气已经再使不出,这就前额磕上了门板,气息奄奄地任由后背的沉重不断加上
“若有阴邪来做害,风送点火自烧身,奉请天门雷火入门来,烧尽百煞化灰尘,急急如律令,敕!”
王玖镠听到身后那人急促微弱的声响越来越大,而后在屋外一声闷雷大响同时再次得了力气猛睁了眼睛,他感到后背烫热非常之中还有鬼喊嘶叫,心中感到不妙,这就不断发力将那起火的后背扭转大半
茅绪寿已与自己一般强撑得站立不得,他脸色再度从黯沉变作如同死人般的紫青色咳嗽不止,手边还有那随着他后背与大殿几处燃起同样赤色大亮的黑令旗,王玖镠绝望地闭了闭眼,用手发力爬出两步,但也仅仅两步就再度摔了个半脸贴地
“你……你走……”他不知那人听不听得清自己这句,他刚刚听到他用着粤中的语调起咒,这便表明此法是毫无官话的门派秘术,而这起在殿中三人与恶鬼躲藏之处的法雷之火,想必是斗坛之术的背水之策,这类法术多在迫不得已时起术,目的在于舍弃成败与个人修行而换个两半具伤或是苟活逃命
那《败西传》中所言降星观观主葛沁在孙三康心魔彻底之时就是已玄女坛下的背水之法将孙三康与也受染于那不化骨浊气认不得人的顾良潇打下山崖,随后从败西村返粤之后即便再怎么修养闭观,也终究因年岁与遭了阴山玉华司两高功法伤在身的缘故而无法病愈,茅绪寿这以血为媒施来这等背水之法,再加之在小琉球的九幽雷煞……
王玖镠顿时因着自己的愧疚而再次想要发力,却如同一只离水等死的鱼那般,挣扎颤动,却也无济于事
“拖累……了”茅绪寿这句依旧咳嗽得声响模糊,王玖镠却摇了摇头,缓慢地摸进自己的裤袋,虽说这打煞的雷火不燃在自己身上,可这些舔上了血腥的厉鬼恶魂被火煎熬,也就更加发狂地想要将身下的人一齐不得好受
门内除去已经昏死过去的魏通宝,王茅二人皆已是必死的心境,可段沅还在拍门呼喊,她那被魏通宝挣扎而扎进了皮肉的拘魂链让门板上那干涸的褐红又添新色,魏通宝挣扎越发厉害,这让她丝毫没注意到逐渐靠近而来的脚步
高大古怪的黑影借着月华的惨白蔓延门上将她吓得腿下一软,倚着门板回身一瞧,只见院中进了三个衣着单薄的灰黑长褂之人,而其中一人的肩头之上还骑头而坐了一个满脸沟壑如同枯树,发丝胡乱捆扎成髻的矮小老者,这三个单薄衣着的皆是毡帽压近鼻头不能看清五官,而肩上那个,则露出了一口参差的黄牙,诡谲地笑脸向她
“你……”她惶恐到了极致,甚至明明话在喉头却无法出声
骑在肩头的依旧笑脸望她,可手下极快地换了三个手诀,而后眼珠子从她这满脸脏乱粘稠的小丫头身上往着魏元宝那一定,一口气朝着剑指而去,她那还被拘魂链缠绕的一臂便随着昏厥倒地的魏元宝拉扯倾斜,自己也跪坐在了等闲倾的大殿门旁
第103章 鬼都惊
三个垂头同一的长褂人落脚整齐地来到门前,段沅牙间打滑了几回,终于挤出出一句
“毛……毛师傅”那在月华之下对着门里鬼怪哭叫的矮个老者掏着耳朵满眼嫌弃,并未答她,而是用着醇厚的广府腔调反问她
“里面几人?”她用还颤得厉害的手比出个三,这老者便点了点头,随后从布挎上系着的小袋掏出一把黄褐的盐米,口中极快,一声敕令时候将其狠狠打在两个门神的面门之上,顿时平地风,这与屠户摊子的砧板一般厚重的庙门,竟然就这样无人推拉地就大敞二开
段沅赶忙爬到门槛边上,瞧见火光之中苟延残喘,各倒一处的王茅不由得大叫起来,二人没在开门声时使得上力气睁眼,反而听到了她的叫喊而惊出了几分力气
茅绪寿率先抬眼而起,不巧这就撞上了那肩上人一柄已指腹鲜血醒器于黑木神锏上刻满的符箓,而后口中起诀打向神龛,剑锋气给正中了自己前额,他费力后仰,在撞上了神桌一脚那刻束在头上的布条也当即断裂,散下一头凌乱
“你个衰仔,唔掗拃啊!”
茅绪寿听到之后使出浑身力气闪身一旁,当即原本倚着的那条神桌一腿便爬上了裂痕,倾斜地让原本在上的副炉与几个贡品腐烂的供盘先后哐当落到地下,茅绪寿顶着后背还燃着的火再爬几步到了王玖镠身侧,又被这与门框齐高的人一个小束口袋砸上了侧脸
他赶忙将那粗麻的小袋扯开捆绳,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王玖镠则趁着这个空隙将那已经快要从裤袋里掏出的东西给松手滑回,眼睛还没偏到这身旁身后看个明白,这就被茅绪寿那满是灰土的手抬起了下巴,很是蛮横地将一粒同样粘了他手上污浊的丸药塞进口中
王玖镠被粘带的沙粒与香灰惹得舌尖痛麻发痒,又见茅绪寿自己直了脖颈将袋中那粒倒入喉中,不免有些想破口大骂,可这丸药的一丝甜味滑入了喉中让他惊讶,在舌尖转了几圈之后也咽了下去,还未等着丸药从喉间入肚,这就被不知为何使出了力气的茅绪寿鲁莽搀起,扯得后背那三道皮开肉绽又掀起了火辣的疼痛
即便等闲倾这主殿的门不算狭窄,可被三个魁梧身长的人并排而立也是如添了堵墙一般,茅绪寿咬紧牙关将手中沉甸的人搀扶到了魏通宝倒下的墙角,王玖镠胡乱将他脸上的鸡血辰掸下些来翻看瞳仁,随后又诊上了一处脉动,竟在这两股阴风针对的殿堂之中舒了一口气
他感到一股暖意从丹田而起,指间微颤之后竟有了些力气让其支撑着倚墙喘得几口,从门后穿着人墙而过的寒风将殿中原本的法雷火打灭得仅剩些奄奄一息的火星子
一些受着阴戾蛊惑入庙的小喽啰被这火伤得极重,侥幸几个托着残破的身子逃窜去了后殿,更多地则被受了创的炼魂厉鬼给吞下缓和自身
而那骑在长褂人身上,补丁破落的老者则眼睛从未偏开那神龛之上的阴森女尊半步,即便不少吼叫受染而心智全失的直扑向他
他依旧眼睛不斜,由着余光与那腐臭的远近不偏不倚地将手中的把把雪花白点的粗灰有力打向最前的几个,在沾染到阴魂的刹那,这粗灰之中的雪白花点便泛起蓝绿化出一张张细碎狰狞的面容,当即就让沾染上了的厉鬼恶魂们显露了错愕,他们就在离着这门槛都未跨进的三人咫尺之距时胶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地嘶叫着那些拉绿的魂魄在自己身上咬出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