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237)
“冯堂主,您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这尸坑里的死气,您大可放心出去,我们……”
茅绪寿本好意想让冯常念先走一步,却被她一把挣开了自己搀扶的手,冯常念摇晃地朝着又凑到坑口沿边的顾良潇挥剑起术,却被这俯瞰混乱的人一眼轻视,不仅用一把死人灰挡去了她这已经不如个厉鬼的烟罗鬼王,甚至还摇铃谴兵,让她险些邪煞压身。
“师兄,你可知道你在去败西村之前问咱们师父交好的宫庙借去的数目是谁替你偿了的么!你竟然又与阴山恶人还有鬼王宗为伍,就不怕报应太大,地府难熬的么!”
顾良潇依旧冷眼低垂,他看着韩不悔起诀踏罡,自己就也随着他一样动作,两人同时敕令出声撞法在坑口之上,韩不悔终究还是欠缺分毫,在火花炸裂之时后退了几步,心口间涌上一阵钝捶般的疼痛。
“若不是我还念及师父的收留授法之恩,你们这会儿全该是这坑中的阴肥才对!我们宗主觉得你们有意思,说死得快太便宜了。”
说罢腕间一晃摇出一段喑哑尖锐的铃声,那被冯常念拼死打进了坑壁之中的赤脚炼僵忽然力气大增,带着满身土灰一跃而起,那些被九凤剑震慑得有些畏畏缩缩的毛僵躲闪不及,甚至被这炼僵徒手拧下了头臂朝着韩不悔等人砸去,王玖镠将茅绪寿一把推开与吴巽一齐各自凭着本事周旋起来,可两人再怎么眼疾手快也只是险险躲过,根本找不到起术上法的契机。
“王家的小子,我这些年听到关于你的传言都说你是恨极了孙三康的,可是你那师父不男不女的一个,看来也没教得你什么厉害的。”
即便现在的顾良潇又要应对韩不悔不断朝自己打来的兵马术法,却丝毫没有败相,他眼中的嘲讽让韩不悔越发火大,只是自己朝坑上爬一步就会被他打退两步,待得韩不悔已经绕坑半圈来到那尊不知怎么出现在坑口的鬼尊身侧了自己也彻底脱力摊在了那大棺的碎木之中。
顾良潇的眼中的轻蔑与自己周围狼狈不堪的小辈们,他上次有如此的绝望,还是自己草草一副薄棺葬下自己师父之后那条遭着罢了原本宫庙的一个他打不过的南传老道与几个歪眼斜嘴的术士在身后的嘲笑,而他刻苦多年终于寻到的仇家,竟然就是自己要替他报仇的那人!
顾良潇手中摇出一段长短不一的混乱,那赤脚炼僵便如得令一般将王玖镠的师刀与韩不悔的九凤剑一齐劈断,可就在他要直扑韩不悔面门的时候忽然胶住,任由顾良潇再催也无济于事,就在他打算持诀上术的时候忽有一轻薄的金斑蝉翼落到手背,心中大觉不对,俯身望下,就见那赤脚炼僵后背的殓服凭白生出无数的黑洞,喷涌而出数不清的蝉蛾。
“青月谷的母蛊,穿铁碎石,万物可侵……”
顾良潇在毛僵的哀嚎之中低声自语,虽说这鬼经炼出的也就是受了些母蛊蝉蛾的有所钳制,而那些外强中干的毛僵则极其惨烈,在被蝉蛾的折腾之中中了各家的镇尸手段,一些被吸干了阴戾的直接倒下腐败成了枯骨,其余的也多变成了手脚不快迟钝。
“得上去,在这里怎么打我们都不会是对手!”
韩不悔看着自己已经有了缺口的九凤剑很是恼火,王茅二人听完之后当即协助段沅与陶月逢向上,而韩不悔则一咬牙搀起又昏厥过去的冯常念,在三个小辈的抵挡之下也咬牙暂时脱险,在喘息之间他看到了半丈之外被顾良潇匆忙设坛的不化骨。他再咬牙发力挥剑而去,可在靠着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忽然头脑昏沉,口鼻流血地腿软跪地,好在王玖镠及时感到将已经要两眼翻白的他拽远了这尸油灯忽然火光大窜的法坛,待得自己被这人的塞进口中的苦药有所缓和之时,他恍恍而见坑口对面的顾良潇已经划破手臂,将不断涌血的口子覆到了那活现如人的鬼尊嘴上,与风中飘散的尖锐笑声一同嘲讽
“才这么点长毛的就把你们折腾得半死不活,真是后不如前,若不是那个毒妇舍命用青月谷的命根子搏了一把,你们现在已经是这些畜生嘴里的烂肉了!”
说完这句他又躬下身去朝着鬼尊耳旁不知说了什么,而韩王两人却已经心头大颤,他们急忙退回三个女眷身旁,果不其然陶月逢面色惨白黯淡,喉间翻腾吐出的乌血之中还有几只开肠破肚的蛊蛆。
“陶谷主何必舍出母蛊去对付那些臭鱼烂虾,那棺里出来的是谁您也清楚!凭着他那口喉间死气,您……”
陶月逢伸手截停了韩不悔的话,只见她眼中的寒光穿过身旁几人而去,手中掐出一诀,那原本已经颤颤起身的不化骨身上也飞出了几只蝉蛾再度瘫回了顾良潇设坛的位置,王玖镠赶忙掐上她侧颈胸前的几处穴位,这才没让她因为大耗脱力而气阻喉间。
“我没力气了!只要能把阿芝的仇报了,我就算死在这里又如何!毕竟……”她瞥了瞥那不断炸出火花与泥沙的尸坑,惨白地笑了笑
“毕竟那姓顾的说的也不错,后不如前,当年七圣造的孽终究是都要偿命的!”身后顾良潇的敕令又忽然而起引得养尸地头顶浓云再次汹涌,韩不悔赶忙三道画着九凤鸟的符纸扬臂一抛,又用九凤剑凭空书符,剑指云间逐渐显现的一张鬼面
“速降天罡,精怪亡形!”片刻之后平地又起了一股风与那卷云的阴风撞去,青蓝的雷电与金黄的法雷在云间纠缠,一时之间难有强弱
“你如何了?”韩不悔持剑与顾良潇对抗之间朝王玖镠挤出一句,也就在他问出的前一刻王玖镠心头如同在背阴山那样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难受,捏着催命响的手腕之上也开始血脉凸起,显出青黑
他唇间动动又摇铃而起,顾良潇持诀让几具尚且凶猛的毛僵跃出坑中朝他要来,怎知段沅舍出了最后那道段元寿的雷符敕令而出,将这三具毛僵劈回坑中,还险些砸到了在坑中以一五的吴巽头上。
“王小子,我看不懂你是修得不行还是痴心妄想,就凭你这几声还能倒戈了我这群喂了十几年的好狗么?!”
顾良潇再一次轻蔑大笑,他从身上掏出一道墨书紫色的阴符敕令自燃,就在符纸朝着坑口对面冲撞而去的时候那已经浑身破烂的赤脚炼僵一跃而出,而他腰间那拘魂链的另一端还拽着一个比他还要浑身破烂的人
韩不悔在快要被黑影盖过头顶之时咬牙撤法后退,王玖镠则强忍半臂的剧痛接住了这被赤脚炼僵拽上的破衣人,只是这炼僵的气力足有五六个壮汉的凶猛,在一声衣料破裂之中,他后背沉重摔地,右胸口之上压上了一个擂鼓猛烈的胸膛。
“既然上去了就都别下来!这些绊脚的都死透了我就上去!”
尸坑之中传来吴巽的叫喊,可他嗓音之中透出的疲惫却让坑上的人忧心不已,茅绪寿掏了最后一把四道魂直扑这炼僵的面门,又回身朝段沅催促
“带着她们躲远一些!”
段沅有些不服气地持诀上术,可她不过五六年的修为打在这赤脚炼僵的身上也仅仅是将他枯草一般的头发劈下一段,韩茅二人齐齐挡在她身前才没让她被忽然脚下调转的炼僵伤到。
“走!”茅绪寿吼出一声,王玖镠也撒出一条盐米做引的路朝着一处山石窄洞的方向而去,段沅见自己闯祸很是羞愧,倒真的与魏通宝各搀扶一人往盐米所向过去。
就在她们走出十来步的时候忽然耳中刺痛脚下地晃,就连原本睁眼都吃力的陶月逢也被惊回了不少精神,回头一望,只见那坑口混乱之处王玖镠险些被这赤足炼僵直戳喉间,而将这与邪物拦下的并不是韩茅哪个,而是王玖镠一路以铃引进山中的那背阴山大棺之中的炼僵!
顾良潇原本已经捏在手中的,打算号令坑中的兵马与所剩毛僵对吴巽下死手的那张催命符被对面两具已经撕打起来的炼僵给惊落到了尸坑之中,不仅他觉得难以置信,就连身旁的鬼尊也掀起一阵阴风,风中携着恼怒的阴吼。
王玖镠吃力起身,强忍胸口那股要将他炸裂的疼痛摇铃令尸,韩不悔赶忙趁机再跳下了尸坑,替吴巽解了个背后耍阴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