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55)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语气沉重地说:“如今已经扩容到四百五十一人!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怕是整个灾民区都会沦陷!难道消息没传回县令?扬州府没有动静?淮南省呢?四天了,还没有增派新的人手和药材过来,真想置这儿上万灾民于死地不成?”
另一名太医说:“说不准真想置灾民于死地!我听闻圣上派抚谕使来查一桩冤案,要是爆发时疫就是罪上加罪,眼下死了几十人,就算及时解决时疫,本地县令也推脱不了责任。与其被追究,不如破罐破摔,死捂到底!”
累病了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斥责:“胆大妄为!若叫老夫有幸逃过此劫难,必定回京上报陛下,降下雷霆重罚,给京东、淮南两省百姓一个交代。”
旁余十几名大夫叹气:“恐怕此劫难逃。”
“我了解本地县令,那就是一只贪心的豺狼。邓汶安的案子我也知道,我曾接待过一个病人,她在王国志家当厨娘,连邓汶安被王国志屈打威逼冒名顶替的事,她也知道。只可惜邓汶安认罪画押的时间里,她因病昏迷,待她醒来想去作证,人已经被送到淮南省了。”
赵白鱼开口:“当真?”
“自然!”老大夫说。
赵白鱼问了老大夫的姓名住址,又问他假如抚谕使召他出堂作证可愿意,老大夫当即慷慨激昂回答:“有何不愿?做大夫济世悬壶,上公堂救人一命,本就是我穷尽一生坚守的人生准则!”
赵白鱼心生敬佩,治病救人,老先生真正做到了医者仁心。
不仅是他,在场十几名普通大夫和太医官没有一个退缩,累病了的太医官甚至服猛药保证头脑清晰,研究对症下药的方子,比起淮南官场可谓高尚与卑鄙的鲜明对比。
老先生又说:“便是那厨娘也是愿意出堂作证的,我们人穷志不短,有忙不帮,见死不救,如何安心?”
赵白鱼朝他鞠躬,提前谢他与厨娘的仗义执言。
这世道并非人人凉薄,人情冷漠。
老先生却觉奇怪:“你是何人?”
赵白鱼:“两袖清风,一介儒生,借英雄胆气,行公理正义。”
老先生神色微微一凛,眼神亮起,肃然而隐晦地拱手,便尽在不言中。
便听那厢太医官和大夫陷入另一则千金药方的争论中,老先生精神抖擞地挤进去,大声发表他的见解。
赵白鱼站在门口,掀开帘子,里面的光照出去,外头的人奔走匆忙,熬药的火光和弥漫的药味是渺小卑微的人与天,与尔虞我诈的官场,与至高无上的皇权争斗,那些人自顾自投入到阴谋诡计的战场里,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忽视脚下的百姓,可真要到了生死关头,远不如他们眼中的尘世蝼蚁高贵。
闭眼定神,赵白鱼大踏步出临时搭建的帐篷,提笔书信:“传本官令,着淮南提点刑狱使宋灵调拨淮军、南军两路营兵,淮南提举常平使兼扬州知府萧问策立时拨人、拨钱、拨药材,支援江阳县疫情,着人拿下江阳县县令吕良仕,待本官问话!灾情紧急,不得贻误!”
***
拿到盖有官印的折子,魏伯立即拿着尚方宝剑先去见淮南提点刑狱使宋灵。宋灵接过折子,二话不说,立即前往淮军、南军调遣营兵。
两路都总管司本是义正言辞:“提点刑狱使无权调遣营兵,除非有帅司安抚使的手谕!”
宋灵则拿出折子,并让他们看魏伯手里的尚方宝剑:“抚谕使代天巡狩,奉命便宜行事,按律可越权越级调遣地方省诸路营兵!”
两路都总管司当即后退,各领一路营兵随宋灵前往扬州府搬运人、药材于第二日抵达江阳县,扣下江阳县县令吕良仕。
***
此时,时疫区。
三位太医官和十几位大夫不眠不休地研究如何扼制时疫,至今仍无头绪,似乎是为了响应开国来最大的洪水,因而降下最难以克服的时疫,甚至有两名大夫被感染,不得不隔离。
赵白鱼有时进来看看状况,大部分时候在外担任时疫区指挥坐镇,因捕头班头都跑光了,只剩下小兵跟无头苍蝇似的乱作一团,而外头仍被营兵堵住出路。
没法,赵白鱼只好出来临时担任指挥,索性他习惯了一人当前,练就而成的镇定气度说服了慌不择路的众人。
而当他再一次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恰好听到资历最深的老太医感慨道:“要是神医徐明碧在此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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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神医名字叫徐———?!。—————明碧,我真的换了很多个隔离符号,中间插1.12等等符号,还是口口,我真的,我服了智障晋江。
我放弃了,后面口口,自动代入名字吧
转运司也叫漕司,管一审漕运财政之类的。最大的官叫转运使,简称都漕。三品。
安抚司叫帅司,管一省军政。最大的官叫安抚使,简称帅使。二品。
省提刑司,管一省刑狱,简称提刑,三四品左右吧。
省提举平常司,特别特别简单来说就是管一省仓库吧。四品。
省、州、府、县:大概类似于省、市、县。
州和府行政等级差不多。
第30章
“徐明碧是何人?”赵白鱼问。
“是江南神医, 世代太医官出身,徐老太爷曾是太医院院长, 前朝时涉及一桩宫闱秘事被流放边疆, 感慨宫门似海、官场黑暗,愤而发誓再不入宫、不进官场,子孙后代只出了一个江南鬼手徐明碧。徐明碧几年前被江南一个高官冤他与后宅小妾私通,屈打成招, 险些斩首, 后为人所救, 发下毒誓不肯再为达官贵人看病, 千金相求也不见,只在民间行走, 因此遇到几次情况危险的时疫, 当地大夫束手无策,还是他出手扼制。”
老大夫摸着胡子,颇为敬佩地说:“听闻他用药奇诡,大胆,不走寻常路,偏都有章可循,且效果有目共睹。不过……”
赵白鱼:“不过什么?”
老大夫:“此人脾性古怪, 对大夫救死扶伤的行为准则嗤之以鼻。”摇摇头:“无治病救人的仁心,如何称得上一句大夫?我虽看不惯他的行事准则, 但也不得不佩服徐明碧的医术,要是他在此,说不定能解决令我们都头疼的问题。”
赵白鱼:“或可寻人去找, 这位徐神医住哪里?”
老大夫摇头:“他上一次的行踪是三年前,有人曾在京都府见过他。后来没再见过, 也不在民间行医看诊,传言是受了什么打击,心灰意冷,避世不见人。”
赵白鱼自言自语:“如果他真能解决这次的时疫,就是到了碧落黄泉也得挖出来。”
不仅是老大夫很推崇徐明碧,几位医术高明且经验丰富的太医官也极为赞同,赵白鱼便传信回崔副官。
***
魏伯:“徐明碧?有所耳闻,医术高明但脾气古怪,非疑难杂症不愿出手,不为达官贵人看病,但也不是救死扶伤之人,只以心情好坏为看病标准,没法预料他的想法,不知道如何才能请他出山。三年前出现过一次,之后行踪隐秘,似乎归隐于江南水乡?我找江湖上的朋友帮忙寻他踪迹——崔副官?”
崔副官发呆,猛地露出笑容,拊掌说道:“哈哈哈哈——我差点忘了还有徐明碧!”
魏伯:“您知道徐明碧的行踪?”
“我不仅知道,我还认识!”崔副官满面红光地说:“几年前徐明碧被江南一大员冤枉他和后宅妇人私通,差点斩首,还是将军救了他,并为他洗清冤屈。因此即便他发下不为达官贵人看病的毒誓,仍破例为身中蛊毒的将军医治,万年血珀这味药也是他说的。”
魏伯神色一喜:“太好了,您写个信,或者请小郡王留点印信之类的东西,让我快马加鞭赶去江南请他出山!”
崔副官撸起袖子刚要拿笔,忽地表情僵凝,神色委顿:“不好。”
魏伯:“怎么?”
崔副官:“徐明碧三年前受情伤,心灰意懒,回到江南便避世不见人,要不是欠着将军一条命,恐怕他连医理都不愿意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