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157)
官兵:“当初赵大人把身边的心腹派出去保护我们这些无名小卒,难道不值得还他一个救命之恩?”
同僚闻言便不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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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一顶软轿行于无人的道路上,天空无星无子,忽有数道黑色身影从软轿头顶掠过,眨眼消失无踪。
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的太监转身到软轿旁说话,里头的人吩咐两句,太监将灯笼转手,奔着黑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不过片刻便消失。
可见也是个高手。
两炷香后,太监回来低语几句。
“当真?”软轿里头的人倏地掀开帘子,赫然是昌平公主身边的女官。见太监点头,女官难掩诧异:“田英卓真是胆大包天。”
“赶紧回府,禀告殿下。”
***
丑时七刻,公主府。
意外得知田英卓私下派人刺杀赵白鱼后,昌平公主盯着漏刻沉默许久,久到女官以为她会听从私心,放任田英卓杀了赵白鱼。
“纪兴邦不比赵白鱼,倒了一个纪兴邦,陛下只是不悦,死了一个赵白鱼,恐怕会是震怒,别忘了还有一个在西北打仗的临安郡王。”
人在前线保家卫国,家眷反倒枉死在膏腴之地,谁咽得下这口气?
不管是给霍惊堂还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凡赵白鱼出事,两江的官没一个逃得掉。
昌平公主:“陈罗乌拒你于门外,田英卓成事不足,前有孤的皇兄想收两江,后有身份不明的高人虎视眈眈……前狼后虎啊。”她敲了敲桌,冷笑说:“我小瞧了赵白鱼,我小瞧了他!”
女官瞥了眼昌平公主冰冷中透出一点扭曲的神情,抿紧嘴唇不敢多话。
“没想到谢氏最小的孩子反而最像赵郎。”昌平公主直勾勾望着夜色,唇角的笑越扩越大,隐约可见疯狂的快意。“听说赵白鱼当初要科考,因着四郎的缘故,被迫放弃了?是谁的意思?”
昌平公主明知故问,女官配合她说道:“是驸马的意思。”
昌平公主快意地笑了一阵,猛地一掌拍向桌面,掌心死死扣住桌角:“赵白鱼来两江不到半年就几乎毁掉我苦心孤诣二十年的成果!三十艘船,两百多万两,还有一个发运使……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培养出一个田英卓,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他推到发运使的位置!”
蓦地松懈力气,昌平喃喃:“没了田英卓,两江漕运迟早是赣商独大。”
而这破败的困局是赵白鱼所致,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足够她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复,何况这人身份特殊,如何不憎恶?
“赣商之所以壮大,还在于私盐走运,他们也在赵白鱼手里栽了个大跟头,短时间内绝对没法恢复元气,和殿下您相比,不过是回到赵白鱼没来之前的势均力敌。”
女官见昌平公主掌心磨出血,赶紧跪下来一边包扎一边安慰。
“赵白鱼逼得赣商断私盐求生,如今依样画葫芦,也逼得我必须放弃田英卓。”
昌平扫了眼女官,暴怒憎恶的激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恢复冷静:“赵白鱼身边有高手,不是霍惊堂留就是皇兄留给他的,田英卓找的江湖人不过是乌合之众,杀不了赵白鱼。”
女官:“如果留活口,局面岂不是更难收拾?”
昌平神色平静:“你那儿还有些狼毒?让李得寿送一瓶。”
狼毒俗名断肠草,送给谁不言而喻。
***
夜凉如水,丑时已过。
夜市关闭,处于闹市地段的漕司使官宅被死寂和漆黑的夜色笼罩,府里任一角落都熄灯,除了花厅。
花厅亮着两盏昏黄的灯,门窗紧闭,赵白鱼端正地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失神地望着地面,旁边是打着哈欠的砚冰。
“困了就去睡。”
砚冰摇头:“我还是陪着五郎吧。”
虽然不知道五郎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花厅里,一脸凝重的模样,但他自幼跟着五郎,总觉得今晚不寻常,所以还是陪着五郎比较好。
赵白鱼:“到卧榻上躺一会儿。”
砚冰还是摇头,坚持站在赵白鱼身旁。
忽听外头窸窣一声,好似夜猫子踩过屋顶瓦片,砚冰原本不以为然,却听那声响越来越急促,逐渐迫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就条件反射挡在赵白鱼身前。
“什么东西?”
“田英卓派来的杀手。”
砚冰倒吸口凉气,将赵白鱼牢牢护在身后:“五郎你快跑,我掩护你……不对,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挡不住人家一刀,五郎您说现在咱们把衣服互换一下,杀手会不会把我误认成您?”
赵白鱼把他拉扯到一旁说:“你话本少看点,真以为杀手下手后不会检查身份吗?”
“您怎么不跑?”赵白鱼的淡定感染砚冰,他脑子很快转过弯来:“您今晚不睡觉就是等杀手来?可是傍晚时,您分明遣散衙役和仆从……哦,一定是小郡王派人保护您。”
临安郡王是高手,他的下属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非武将地方官派来的杀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伯也赶在天黑前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不到屋顶的声音,反而是庭院传来阵阵刀剑劈砍和数声闷响,砚冰侧耳听了好一阵才放下心来,转身拍着心口说:“田英卓胆子也太大了!在这当口杀您灭口,他是完全没把朝廷和陛下看在眼里……不过五郎怎么猜到田英卓今晚会派杀人过来?”
赵白鱼简单说了地痞流氓洪六的事。
砚冰‘噌’一声站起,满脸肃杀:“五郎,我们立刻带兵抄了田英卓的家!”
赵白鱼笑了声,没料到砚冰还有想杀人的时候。
“早让官兵包围田英卓的府邸,这边的杀手一解决,那边得到信号,立刻带兵冲进去。”
案子关键不在他,而在多出来的三十条船和货,田英卓为什么选择杀他?
除非元狩帝下了令,而昌平在朝廷里有人,提前传回消息,那消息和他有关。
赵白鱼不用费心思就能猜到不外乎令他彻查此案,田英卓才会狗急跳墙。
花厅大门由外推开,血腥气扑鼻而来,魏伯踏进来:“五郎,外头都清理干净,留了两个活口,消息也送出去了。”
庭院里没尸体但有大量血迹,想是提前处理过。
赵白鱼:“去见田英卓。”
***
一刻钟前。
昌平公主身边身份最隐秘,身手最高强的太监李得寿奉命出现在田府乌黑色的屋檐上,借高大茂密的梧桐树遮掩身形,目光扫过隐藏在周围的上百官兵,只停顿片刻便悄无声息地溜进田府,潜入田英卓的书房。
田英卓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叫下人进来:“漕司使府上可有动静?”
连续五次都是没有动静,急得田英卓都怀疑是不是那群亡命徒拿了钱就跑没影,毕竟是该死之人,哪来的信誉可言?
“早知如此,我该请示殿下,从她那里借几个人来用。”
他知道昌平公主身边有死士,身手数一数二。
“怕是借不动。”
突如其来的沙哑嗓音像刀子刮过锅底,刺耳不已。
“谁?”田英卓受惊,拿下墙上装饰的宝剑,拔1出后一边朝门口移动,一边警惕地瞪着屋里:“是谁在本官面前装神弄鬼?出来!”
藏在黑暗处的佝偻身影走出,照亮那张苍老阴冷而熟悉的面孔。
咣当。
田英卓手中宝剑落地,身形踉跄,面露惊恐之色。
李得寿,一个阴沉但伸手了得的老太监,和女官并列为昌平公主的心腹,二十年来帮昌平公主铲除不少挡路的两江官员。
田英卓得昌平公主青眼的上位之机就是协助她扳倒某任上差,亲眼看着李得寿怎么弄死了那位上差,所以他知道李得寿出现就代表昌平公主准备灭口的意图。
田英卓:“我替殿下卖命十数年,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更不敢贪污——我府库里存的那点钱,都是殿下点头我才敢拿……没人比我田英卓更忠心。”他脸颊和嘴唇都在颤抖,眼球剧缩,眼眶通红,手掌朝着心口微微颤抖:“没了我,东南六路发运使只剩下一个水宏朗,他早被赣商收买了!没有我在发运使这个位置帮殿下安排官船出货,在四省三十八府的审计账簿里做手脚,两江漕运还能有殿下的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