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208)
卢婉瞪着碧禾,慢慢移开目光,闭上双眼,良久后说一句:“帮我带句话给我的父亲。”
碧禾笑了,“领命,姑娘。”
***
碧禾找个差使出了东宫,到皇宫外较为隐蔽的院子里见了曾救过她一命的恩人,汇报她的任务进度。
“卢婉让我将太子和赵家四郎……”说到赵家四郎时,碧禾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汇报:“有私情,还有昌平公主三百死士一事告知卢知院,是否一字不落地带到?”
“一字不落。”屏风后的人如是说道。
碧禾:“得令。”
等碧禾一走,她的恩人从屏风后走出,赫然是当今天子心腹、二府宰相之一的赵伯雍。
赵伯雍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指腹,有暗卫来定时汇报赵钰铮的日常行动。
除了几日前悄无声息地跑去五皇子府,赵钰铮在余下日子里,乖巧地待在他的院落里读书,日常重复且无聊,暗卫都不明白为什么赵伯雍还要他日夜盯着人。
赵伯雍:“继续盯着。”
“是。”
***
时间回到现在,驿站深夜。
几道黑影掠过树梢落在驿站屋顶,步伐轻盈而飞快地奔跑于屋脊上,霍昭汶、霍惊堂以及其中一个武功高强的大夏来使都不约而同睁开眼,听着声音终止于昌平公主的房间。
房间内一片漆黑,昌平公主脊背挺直地坐在八仙桌旁,冷眼看着银白色的刀光闪进房内,几刻钟后被死士杀光。
死士没从他们身上搜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昌平公主弹动手指,示意他们把尸体处理干净。
等房间恢复平静,昌平公主连连冷笑:“都是我的好侄儿。”她敲着桌喃喃自语:“是孤的哪个好侄儿想在半道上要我的命?霍惊堂?小六?还是太子?”
死士头子跪在昌平面前说:“京都的人已经和我等接头。”
昌平显然知道这件事,并不惊讶,“保护好你们该保护的人,分批潜入京都,等东宫找上来,他能为你们找到落脚的地方。”
“得令。”死士头子:“还有一件事,京都那边有消息传来,唐河铁骑听令于霍惊堂。”
昌平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深思便听霍昭汶来敲门询问:“侄儿听到些动静,担心姑姑安危,特来查看。”
昌平挥退死士,拉开门,率先看到霍昭汶和一个大夏来使,接着是看向斜対面房间门口的霍惊堂和赵白鱼。
赵白鱼看了眼她,又将目光投向大夏来使,笑了笑,対着口型无声地说:“私通敌国。”
再看霍昭汶也是目光犹疑,昌平更是暗恨,只面上做平静无知状:“我没听到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吧。”
昌平大大方方地敞开房门,霍昭汶扫了眼,没发现古怪便闲聊似地说:“深夜还没睡?”
昌平似笑非笑:“临近故土,思亲之情难抑。”
霍昭汶笑了笑:“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否则明天精神头不好,见了皇祖母,恐惹祖母伤心。”
昌平:“我记得了。”回房时,看向大夏来使,心中疑窦丛生,关门转身之际,蓦地想起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事,“唐河铁骑听令于霍惊堂?”
她盯着京都的储君之争,始终没将霍惊堂算进局中,其一他是靖王之子,其二元狩帝表现出来的所谓看重,实际都是利用。
霍惊堂小时候是牵制靖王的质子,十二岁后则是能替帝王卖命的将才,给予鲜花着锦,让所有人都知道霍惊堂是元狩帝最疼爱、最看重的小辈,实则烈火烹油,说弃就弃。
昌平了解她的亲皇兄,心里除了皇权便是算计,仅有的温情给了太后和死去的崔清茹,加上霍惊堂身份尴尬至极,怎么都不可能得到元狩帝发自内心的信重。
之后霍惊堂受诏回京,交归兵权,还娶男妻,更证实昌平内心想法。
霍惊堂不过是元狩帝送给储君的磨刀石罢了。
但她在这一刻忽然想通某些被忽略的细节,如果霍惊堂当真不受重用,早在靖王谋朝篡位时,也被元狩帝一并处决。
就算不能明着来,也该受冷落才対,怎么会西北一出事就立刻送霍惊堂过去?
这不是重新把兵权给了他吗?
以元狩帝対靖王的深恶痛绝,即使霍惊堂的生母是崔清茹,也不可能得到元狩帝发自真心的喜爱和信重。
可是如果她想错了,所有人都猜错了呢?
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元狩帝厌憎靖王,所以他之前越是信重霍惊堂,旁人就越相信这是捧杀,所以霍惊堂兵权被夺是意料中的事,拿回兵权対战大夏则是物尽其用,没有人猜出帝王藏得最深但也最显眼的算盘,更没人会猜到霍惊堂的身世。
昌平内心如擂鼓,手指颤抖着,越是深思就越是肯定猜想没错,她发现那个高坐庙堂之上的,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真正的秘密。
元狩帝准备彻查两江官场,在这紧咬关头,他将霍惊堂送离夺嫡纷争中心,却把赵白鱼遣送进去,又任命小六为钦差,拉他下水,如果没有赵白鱼刀斩三百官这一出,眼下便是小六吸引东宫注意。
小六暴露其行踪和意图,同时警示中宫和东宫,让他们都以为元狩帝内心真正属意的储君是小六,加上小六背后还有一个郑国公府,便能成功激起东宫的杀意,进而在小六查两江和回京途中疯狂攻击。
双方狗咬狗,斗得越凶越好。
无论哪方惨败,另一方都会跟着损失惨重,轻而易举就能被收拾。
同时让小六腾不出手往两江官场里安插人手,反而便宜了赵白鱼,方便元狩帝随心所欲的部署,以便留给霍惊堂一个足够干净的东南官场。
顺便还能收拾一下失去小六的冀州军和郑国公府。
好算计,实在是一盘一网打尽的好算计。
崔清茹当年和皇兄情投意合,她还凑趣儿地喊过一两声嫂嫂,但八皇兄也喜欢她,千辛万苦请旨求来的女子却被弃之敝履,不仅宠妾灭妻,还纵容后宅和妾生子一同谋害霍惊堂——
“想来是珠胎暗结!皇兄倒真是为之计深远。”
昌平冷笑不已,心一阵阵发寒,她自诩是恶人,也算恶得坦荡,倒是她的皇兄冷心冷肺连亲儿子都能当棋子祭天。
“现在才发现,倒也不算晚。”
话是这么说,但昌平仍然通体发寒。
猜测没错的话,赵白鱼很可能死不了,就算她逃过这次两江大案的死劫,往后霍惊堂登基,日子也绝対好过不到哪去。
霍昭汶也知道她在两江干的那些阴私,登基后估计也会找个由头杀了她。
皇兄不喜中宫,太子才能平庸,没有霍惊堂也轮不到太子坐那把龙椅。
“两江大案本就是为了霍惊堂造势,千方百计,棋差一招,谁都没想到赵白鱼会刀斩三百官,更没料到霍惊堂会为了一个男妻从西北赶回来,抛下大军、抛下皇命,无诏擅离,罪行可大可小……可惜西北还有一个崔国公镇守,可惜大夏投降,时机不好,若因此打了败仗——哼!霍惊堂的身世和皇兄的打算,估计霍惊堂心知肚明,才敢有恃无恐地撇下大军,悄无声息地跑到江南,毫不掩饰他想杀我的意图。”
昌平心越慌越镇定,胆子就越大。
“刚才杀我的人难不成是霍惊堂派来的?是赵白鱼撺掇的吗?他刚才的笑是什么意思?大夏来使为什么也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霍昭汶是不是怀疑什么?”
赵白鱼白天那番话吓到了昌平。
対方敢杀三百官,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那些脑袋挂在她的公主府门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他敢冤枉她通敌卖国,难道不会故意误导霍昭汶?依霍惊堂対赵白鱼的看重,后者吹一吹枕旁风,焉知不会犯糊涂?
昌平握紧掌心,又一次彻夜难眠。
***
第二日按时启程,和大夏来使一前一后赶路。
途中昌平喊霍昭汶到她马车旁聊天,霍昭汶以为她是说正事,结果东拉西扯一堆有的没的,便觉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