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266)
瞳孔里倒映着飞驰而来的铁箭,便在这濒临生死之间,状况突生,却有铁箭从侧边杀来,撞飞夏军制造出来的箭雨,但听人群中骤然爆发欢呼:“是援军!援军来了——!!”
赵白鱼眼睛一亮,反应迅速地大喊:“将士们!随我杀——”
语毕而双手握住环首刀杀向夏军,夏军则在突如其来的反杀中慌了阵脚,一开始以为又是赵白鱼他们的诡计,但很快他们就发生真的是援军,还是西北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唐河铁骑!
那重达数十公斤的黑漆甲胄骑兵宛如恶鬼死神步步紧逼,刻进骨子里的恐惧令夏军先一步士气衰败,尤其是为首的黑漆甲胄骑兵举起乌.枪,收割人命如割稻草一样轻松,周围迅速清出一片空地,有人意识到什么喊了声:“修罗……西北鬼修罗!”
那是霍惊堂的名号,在夏军那儿比阎王还恐怖,霎时丢盔弃甲,兵败而逃。
戎车内,桑良玉拉开车门,看到涌进来的援兵,自知大势去了一半,心中五感杂陈。
但凡来晚一天,便是一天也够他给大景一个惨痛的教训,可惜功亏一篑!
老天注定要他功亏一篑。
桑良玉不信命,不信天意,可是二十几年前赶考时遇到一个相士,那人为他算命,说他是陈胜黄巢之命,位尊至极,贵不可言,可惜事事功败垂成、棋差一着,不得好死!
考中功名,败于殿试,他不信。
投身大夏,连胜大景三仗,还能再建功立业时却被永安帝忌惮防备,强令召回,他还是不信。
筹谋多年想扶持一个傀儡上位,想为自己挣个青史留名,让世人都知道他叛国是大景皇帝的错!
可是功亏一篑,还是当了天下文人所不齿的逆党,他仍旧不相信。
天意如此,他偏要逆天改命!
而今济河焚舟、背水一战,但凡援军晚来一步,便能屠城,便可完成此生夙愿,令大景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可还是前功尽弃,还是差了一步!
桑良玉偏执顽固到底,就是不信命。
他拔.出精良的帝王剑,走下戎车,朝着人群中的赵白鱼而去,步步逼近,举起帝王剑,剑身倒映他狰狞扭曲到极致的面孔,猛然一刀挥下,只听扑哧声响,却是利刃入皮肉的声音,婉转悦耳,尤为动听。
赵白鱼面露愕然,看向近在咫尺的桑良玉和洞穿他心口的乌.枪,猛然拔.出乌.枪,鲜血喷洒而出,桑良玉倒地,露出身后的霍惊堂。
便于此时,士兵推搡逃亡间不小心撞倒攻城檑木,使其不受控地滚动,碾过桑良玉的双腿,桑良玉霎时发出惨叫,断了双腿。
濒死之时,桑良玉眼神涣散,仍不甘心:“位极至尊,贵不可言,前功尽弃……哈,哈哈,就算重来一次,天意如此,也……也要——”与天抗命!
然而口吐大量鲜血,淹没那未尽的四字,便气绝身亡。
桑良玉一死,夏军便如无头苍蝇四下逃蹿,兵败如山倒,泾州屠城之危化解,紧绷了十五日的精神在瞬间瓦解,疲惫、困乏、疼痛、悲伤绝望和死里逃生的庆幸,以及护住泾州的喜悦之情霎时如山洪倾泻而下,赵白鱼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地,突然向前栽倒。
霍惊堂连忙接住他,环握住赵白鱼的肩膀,发现瘦削得可怕,又见他满身伤痕愈觉得心疼。
赵白鱼虚弱地笑了,“霍惊堂,你又救了我。”
霍惊堂声音很轻:“你也救了我。”
赵白鱼呢喃:“我可累惨了……”
霍惊堂的手掌按住赵白鱼的脖子,感受跳动的脉搏才放下心来,轻声哄道:“睡吧,我在你身边。”
赵白鱼慢慢阖眼,黑暗如潮水淹没他,久违的、令人安心的睡梦终于来临,一颗徘徊于生死边缘的心脏稳稳落地。
即便硝烟弥漫,杀声震天,霍惊堂的怀抱就是赵白鱼的灵魂栖息之所。
***
泾州不到四万的兵马对抗夏军十万精锐,死守二十日至弹尽粮绝时,虽城破但援军及时赶到,终使泾州万千百姓幸免于难。
此消息传至朝廷,惊动朝野。
陈师道、赵伯雍等人得知当时泾州仅有赵白鱼领着不到四万的将士死守,俱是惊魂未定,后怕不已,紧接着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为何援兵二十日才到?”赵伯雍于文德殿前提出质疑,“陛下,据前线来报,泾州一共向原、庆、陇、宁和凤翔五州求援,其中宁州和凤翔的传讯兵被追兵拦截,而原州的传讯兵因故耽搁,晚了些时日才将消息送到,没能及时派兵支援也尚可理解,可这陇州、庆州收到线报,派兵支援,为何比远在西宁州的临安郡王还更晚赶到泾州?”
元狩帝自能猜到原因。
陇州知府是蔡仲升的人,驻守庆州的将帅是郑元灵,而蔡仲升近些年和郑国公府接触频繁,如何能不知情?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其他原因,陛下,那泾州城里有九万手无寸铁的百姓!”
元狩帝沉着脸,不予回应。
还是陈师道走出,一语点醒元狩帝:“陛下,彼时无人知道临安郡王不在泾州。”
元狩帝眼皮一跳,看向陈师道那张儒雅到近乎呆板迂腐却总是能一针见血戳中他心思的面孔,深深叹息:“蔡仲升过不久便回京述职,届时再说。郑元灵到底是功臣之后,这些年也战功赫赫……大夏损兵折将严重,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便令五路兵马趁此时机打进兴庆府,收复失地!”
如果郑元灵足够聪明就知道该在这场由大景掀起的开疆拓土的战争中将功补过,也是元狩帝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陈师道和赵伯雍等老油条都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援兵晚到几日罢了,郑元灵有的是理由开脱。
他们要的是元狩帝因郑国公府联合晋王谋害他心里的储君霍惊堂,而因此心生嫌隙。
作者有话要说:
相士:只占坏卦,只说坏话。
第105章
“……你懂什么?这黑鱼出了陕西还真吃不着!拿着, 让小厨房杀了煲鱼汤,给赵大人补补身子, 可怜这二十来日就没好好休息过, 大夫都说他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又溃烂,得亏还年轻。”
“窦姑娘,赵大人有黑鱼,我便没有?”
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崔副官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是一般地欠揍。
“叫我窦指挥。”
“窦指挥大人!”
“草篮子下面有三条黑鱼, 反正多出来的, 你想要便拿去。”
“三条?”崔副官的声音里充满惊喜, “比赵大人多了两条,窦姑娘、呃, 不是, 窦指挥,多不好意思啊还多给了我两条……死的?你给赵大人活鱼,给我死鱼啊。”
“不然呢?”
紧接着是大夫的训斥声,让他们说话小点声,要闲得没事便去外头帮忙修城墙,不过一会儿便安静下来,传来海东青嘹亮的鸣叫声, 自上而下,惊走屋檐下筑巢的鸟儿。
风声簌簌, 林叶挲挲,微暖的阳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投落地面,尘埃在光亮中跳跃, 一道身影走过窗边,从外头进来, 一抬头便对上床上睁开眼的赵白鱼。
霍惊堂忙将药碗放到旁边,扶起赵白鱼,一边摸着他的额头一边询问:“头晕胸闷吗?伤口疼还是痒?”
赵白鱼摇摇头:“我睡多久了?”
霍惊堂:“两天三夜,疲劳过度加上伤口发炎、溃烂,引发高烧。不过更糟糕的情况我都撑过来了,眼下只是小状况,你看你还是被我唤醒了。”
赵白鱼握住霍惊堂的手查看他身上的伤:“你呢?有没有好好休息?”
西凉府一行必然凶险,之后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回来便面临泾州城破的危机,不仅要照顾昏迷的他还得处理泾州府事后重建,以及渭州那边的大夏军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
霍惊堂:“没事,崔宗正在我的药里放了迷魂药,我也昏睡了一天一夜,精神体力都恢复过来,伤势也结痂,过个十天半月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