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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宫廷)(112)

作者:晏池池池池 时间:2018-08-06 21:35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我以为丞相大人一直想要的是这物什。”陆岐将手摊开来,将那一枚半面玉鹿角展现在梁策眼前。
  梁策的眼里顿时生光,偏还故意只瞥了两眼,就将目光移开来,手却慢慢抬了起来,要去拿那玉鹿角,还边问道:“它怎会在你手里?”
  “这就和大人无关了。”
  梁策见状,也躺回了他那方席上,想熬熬陆岐的耐心。
  “小侯爷如何以为我就一定要换?”
  “大人不想要吗?”陆岐学了羡之在人前的模样,这几年他见多了,学来倒是有几分惟妙惟肖。“我还当大人一定要拉拢我,是为了这玉鹿角呢。”
  “那小侯爷可想多了,老夫,为得还是小侯爷你呢。”梁策被陆岐耿直的话惊了一下,而后平静了面色,冠冕堂皇道,“不知小侯爷要换什么?”
  “我母亲究竟是如何死的。”
  “谢小先生的一杯鸩酒,毒死的。难道陆郎君没同小侯爷说?”
  陆岐看着这老东西装蒜,一时心下的火就腾了起来,他的手在袖下拳了起来,咬了咬唇,咽下了火气,又道:“梁相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最后。”
  “那坐下来,慢慢说?”


第116章 陆岐问梁
  陆岐听从了他的吩咐,走到他那方席上,盘腿坐了下来。梁策瞥了眼,见他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禁笑了笑,大抵初出茅庐的孩子都是这样。
  他坐了起来,想让陆岐放松些,递了之前侍婢端来的一碟蜜饯到陆岐面前,想化了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探道:
  “小侯爷为何以为老夫就一定会知道什么内情?”
  “您既然这么问了,那便一定是知道的。”陆岐学着羡之的口气说话。
  梁策若有所思地回味了一番陆岐这句有点熟悉的话,须臾,评道:“看来谢无陵还教了小侯爷不少。”
  陆岐这打太极的方式,早年谢无陵在扶风时,梁策就领略过了。但梁策万万没想到,谢无陵当初并没有教陆岐什么可以在扶风傍身,或是算得上有用的弄权学术的东西,倒是羡之跟在谢无陵身侧多年,耳濡目染了许多;而陆岐恰好跟在羡之身侧这十几年,潜移默化了。
  陆岐努力地撑直了腰,维持着正经坐姿,至少让自己在气势上是做足了的,也算是在梁策这老狐狸面前抖抖威风,吓他一下,正好让自己不那么被动。
  但其实,旧时夏夜热,他就爱偷偷地拉着羡之窜去兰池,摆一方席,在席上打闹一阵,便好入眠了。兰池那处周遭树木葳蕤,又近水夏夜甚为阴凉,除了蚊虫多了些,什么都好。所以现在坐在这一方席,他就想支肘卧去,再将腿一敲,便似做回了他的陆小侯爷。不过他抬眼就遇着了梁策那双笑眯眯的狐狸眼光投来,慑得他刚生出的这么点念头都没了。
  如此一来,陆岐倒是更坚定了。他手上没什么东西,除了这早被梁策虎视眈眈盯着的半面玉鹿角,其他的对于梁策来说都是一文不值的。
  而他迷茫于他的身世,陆未鸣有心讲与他听,奈何他知之甚少,很多时候都说服不了陆岐,不仅如此,还把陆岐的好奇心勾了来,尤其是梁策安排他故意旁听羡之与观之的谈话,更是让他动摇了。
  他心里是想给羡之和谢无陵平反的,越是这么想,这要了解的东西就越多。而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凭着手上的这半面玉鹿角做一点事,做一点他需要知道的事,比如梁策这只老狐狸究竟想要他做什么,比如观之说羡之他们手里的腌臜。
  这些是他都不曾听过、说过、做过的事,或者说,是羡之他们一直瞒着他不让他接触的事。
  “那要容老夫想想,从哪里同小侯爷讲起。”
  “那梁大人不用想了,陆岐这里倒是有现成的一句话可以给您找个范围。”陆岐的目光投向了梁策,突然凌厉了几分,他想起了观之在牢里的那句话。
  “那陆岐呢,他不是你放在心头的人。谢无陵亲自逼死了他母亲的命,又让他父亲死于塞北,让他家不成家。而你,你也同样,拿谢无陵曾用于别人身上的计谋,来对付我,同样也迟早会要了陆岐的命。”
  他看着梁策,将这话的中间那句,摘出来问道:“谢无陵亲自逼死了我母亲的命,又让我的父亲死于塞北,让我家不成家。”陆岐顿了顿又添了一词道,“还认贼做父?”
  梁策看见了陆岐眼底有些外露的愠,和最后跟在那“认贼作父”一词后的冷哼,嘴角瞬间勾了勾:“啊,老夫懂了。不过这谢佞和岐国公主的事,老夫也是道听途说,小侯爷可做不得真。”
  陆岐压住了心头那要冒出来的不安,点了点头。他能猜到了梁策打的算盘,既然他敢说出来,那必然假不得,毕竟在这扶风能谈论谢无陵的机会少之又少,没必要为这一次不一定存在的机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准备一道谎话。
  梁策如此说来,不过是事后怕陆岐拖他下水罢了。但陆岐也断不会放他隔岸观火。
  “那年公主被从北地接回来,就直接进了重阙内闱养着了。听说醒来那日就去了长明殿内请罪。惠帝是个慈父,历来宠她。又见她体虚,那更不可能为难她。岐国那在重阙活了十多年的,见了惠帝松了口,立时就替陆慎成要了个恩典——他伤重不宜长途跋涉,想待年节前再要他归扶风,亲上朝廷来请罪,又说了些陆慎成回护她的好话,这事才算在他父女二人的表面上翻篇。”
  陆岐听来,皱了皱眉,手还是没忍住,伸向了那碟蜜饯,抓了小小一把,疑惑道:“年节前再归扶风?”
  “这小侯爷就有所不知了。山鹿营的兵去做了匪,陆慎成这个治下不严,怎么都难辞其咎的。况公主又是惠帝拗不过才放她去了塞北,没想到拿几个贼儿,还惹了一身伤回来。公主大概也是怕惠帝这做父亲的怒火中烧,直接要了陆慎成的命。便打算等到了年节前。”
  年节前总有大赦天下的日子,陆慎成那时再归,饶是惠帝想罚,不见得会罚多重,大不了就是一顿皮肉苦,但在顾念皇家颜面上,可能这皮肉苦最后也要一并省了。
  陆岐点了点头,他能明白岐国公主的算盘,羡之也同他讲过这个道理,他幼时犯了那小打小闹的错,要是有羡之打掩护,在秦国公府住一两日,拖个几天,那谢无陵总还是宠溺着胜于一时气不过,几日后,那窜上来的火都消了,也就顺理成章地叮嘱一两句“不要有下次”的话,就放过他了。
  “次日,公主说怕待在重阙里让她的母妃徒添忧愁,便说要归公主府去,惠帝瞧见岐国的母妃确是憔悴模样,也就遂了她的意思,放她归了公主府,还特意指了几个御医去按时问诊。那时起初的一个月都还是好的,岐国公主日日入朝,还按时晨昏定省,也去了长乐公主祈福的灵荐观里走动了的。可一个月后,”梁策皱了皱眉头,“岐国公主突然就闭门谢客了。”
  陆岐将掌中最后一粒蜜饯放进嘴里,搭腔:“为何会闭门谢客?”
  “大抵是发现有了你。”
  “有了我,还要藏捂着?”陆岐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在他的认知里,总觉得有了子嗣,应该是可以昭告亲友的大事,一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母亲为何要藏着捂着。
  “老夫也曾好奇过,为何这事要藏着捂着,说不定一旦将这事上报上去,还能因这福气让陆将军从塞北回来。”梁策长叹了一气,故作为难地看了看陆岐,才道:“便派人去找了找当时公主府当值的宦奴,有一个和我说起……”
  “说起?”
  “说起这公主闭门谢客的前一日是见过谢佞的。”梁策悄声道。
  陆岐伸手去拿蜜饯的动作顿了顿,琢磨了一番,才道:“那我父……谢佞同我母亲说了什么?”
  “这就要问圣上了。当初满朝文武逼杀谢佞时,谢佞只把这事跟圣上说了,这才有了临时给小侯爷您办生辰而赐死谢佞的事啊。”
  梁策说的云淡风轻,这话却似千钧压在陆岐的心头。
  “不过……”
  陆岐抬头压下了心头的沉重:“不过什么?”
  梁策抿了抿嘴,乐呵呵道:“后面都是妄猜了,小侯爷可还要听。”
  陆岐慎重地点了点头,等着梁策继续道来。
  “不过后来谢佞去见岐国的时候,岐国是允许的。可那段时间的扶风城却不太平,岐国公主的母族陈氏一族因为族内一郎君的鹅池辞赋被御史台的人送到了惠帝身边。后来有文臣上书说当初惠帝将岐国公主安排在御史台行走,这陈氏一族就似找到了庇护所。而大理寺接二连三地收到人击鼓鸣冤的案子,当时秋时新上任的状元恰好在被安排在了大理寺,做大理寺卿。难得有这样表现的机会。”
  “所以这些案子也和我……母亲有关?”
  “多少都是和陈氏一族沾边的。不知是惠帝早准备好的,还是谢佞早为他们准备好的。大理寺卿将这几个案子上报了御史中丞,再由中丞和大理寺卿商议了一番,越过了刑部尚书,直接报到了惠帝那处。”
  说着梁策又啧了两声:“可惜御史中丞的心没有偏向咱们。但他想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既然得了圣上保他,想必也是早就随了谢佞的队。”
  陆岐微偏了偏头,梁策解释道:“他作为一个没有外戚的状元郎,若没有帝祚保他,断不可能能两朝都坐稳这御史中丞的位置。而要帝祚保他的前因就是他早认了主,如此小侯爷可明白了?”
  陆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再后来惠帝召了岐国和谢佞同殿问话。再出来岐国就被禁足在府邸了。惠帝这才向陈氏一族举了刀,让御史台的人将收集的证据摆上了桌面,主家因着贪污的事下狱,主家老一辈的堂表几家跟着连坐,而将那状告的案子细理了出来后,剩下的几个不知收敛的纨绔都纷纷下了大狱,也是分的分,散的散,还有几个依着谢佞的提议,咬文嚼字,凭着这文字犯了忌讳,索性一起下了大狱。连她的母妃在这次事件里,都没撇出来,一并打入了冷宫,待事后发落。”
  “那我母亲和陆家……”
  “岐国自然是惠帝有心要保的,所以才禁了足,为得就是将她刨除出来。后来待风波将去,陈氏一族定案了,惠帝特意让谢佞去接岐国入重阙。”
  “结果岐国抗旨?”陆岐蓦地开口问道,他记得他在起居注上看过这抗旨不入重阙的一段。
  “正是。这一举动被有心人倒参一本。那人你应该也知道,”梁策说来,面色未改,“他叫韩潮,曾住在秦国公府,教过观之。后来谢佞许了他一个小官,让他去做了抄书郎,没想到他誊抄一递到惠帝案上的折子时,添了这段。”
  陆岐闻言,目光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他侧首问道:“大人如何得知这事?”
  “当时伐谢佞时,小侯爷尚小,而帝祚又在重阙下了封口令,不知道这事也是情有可原。小侯爷若不信,大可私下问问在朝大臣,只要敢说的,必然也敢说这一段。”
  陆岐看了看梁策,目光还是软了下去,连着肩背也耷拉了些。他半晌未置一言,一时满庭默然。
  打破这段默然的还是一阵小厮的匆忙的脚步,与此同时,喧哗声也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梁策自当承了丞相之位,在这扶风城就是如日中天。每日下了朝会,周遭邀他的盛况就如当初居衡的门庭一般。
  今日朝堂之上说不得要谈观之那事,他没防得观之突然暴毙于刑部大牢,自然也还没等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只有先称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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