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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宫廷)(103)

作者:晏池池池池 时间:2018-08-06 21:35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他两三下翻完了半本,见书上全是胡文,自己是发现不了什么异常的,遂转了身,向着那处跪着的胡人。
  “你叫什么?”
  那胡人听他问来蔑了一眼后,咬紧了唇,一字未吐。
  羡之想起了谢无陵曾经提起过的一个胡人名字,遂瞎猫乱撞一样地唤了声:“阿鹿孤?”
  胡人蓦地睁大了眼,看向了羡之,羡之见了他的动作,以为自己这瞎猫倒真的撞上死耗子了,难掩得意地挑了挑眉,将身前的木椅拉开,坐到了案前,趁着这谈话有破口的机会,立即问道。
  “昨日给韩大人送信的,是你?”羡之细细端详着他的表情,见他低首,撇开目光,又不发言后,羡之又问道:“是桑落提前安排下的?”
  桑落是想保下观之的,无论是他、赵祚和他师父达成了共识的,但现在要韩潮上书认罪,无疑是更快地把观之送入牢狱,那关入牢狱之后,就是一锤定音的事,桑落要如何保观之呢,这是谢陵结百思不得其解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桑落留给了观之什么,就如谢陵所说,一定得是那种能让观之有恃无恐的东西。
  “你大可以一字不言,看看最后拖累的是谁。昨日那事,事关赵观之,说到底还是关乎着皇室颜面。这会审三司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你说观之还能在重阙里待多久?”羡之啧啧一声,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发,道,“要是你一个人,想从之后的刑部大牢里力挽狂澜,救出观之应当是不可能。倘若赔上性命……”
  那人抬头看向了羡之,像是被羡之说中了一般,大气喘了几口,却听羡之否定道:“可这赔上性命,也多半是不可能,倒是白浪费了桑落先生的一番心意,阿鹿孤,你说,我说的可对?”
  “不对。”
  羡之挑了挑眉,往后靠了靠,手随意地翻着那书页,不以为然地问道:“如何不对?”
  “都不对。”
  “嗯?”羡之将书页往回翻,“他早知道他回不来了,早布置好了后面的事,这……也不对?”
  那人闻言,咬了咬牙,沉默了会儿。这一会儿羡之已将这本蓝册子翻完,他抬了目光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半晌才收回了目光,似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睛里生了段光。
  他站了起来,将书页小心理好,正色道:“请这位阿鹿孤郎君去居衡后山坐坐,再从林子里搬坛酒给他。”
  “这……”僧人站在那人身后,听见羡之的吩咐,不禁皱了皱眉,犹豫了起来。
  “他不会走的。”黑衣小辫见羡之如此正色而肯定,心下的疑虑其实一点都没消歇,但当着这胡人的面,两个人都只得把心头的那点质疑咽下了。
  僧人回身让人将他送走后,才和一旁的黑衣小辫对视了一眼,两人互相用眼神撺掇了半天,最后确实羡之先开了口,他把招了招手,让二人走近来瞧。
  “阿鹿孤不是他的名字,应该是桑落的。他对‘阿鹿孤’有那么大的反应,那……”
  “可您让他瞧见停灵在后山的桑落先生,万一他……”
  羡之翻开了书的扉页递了出去,扉页上写着几排字:
  赠吾友阿鹿孤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这是先生的字迹。”
  “是了。这本书,那胡人也瞧了几眼,他应该从桑落那里听说了什么,桑落对师父没什么恶意,也说不定……总之赌一把吧,如果他始终不肯说,”羡之顿了顿,“再请师父见见他。”说完他撇了撇嘴,又对那僧人吩咐道,“这册子你带回去,给师父瞧瞧,想来里面藏的话,应该只有师父能懂。”
  “是。”
  僧人合十了双手做了一礼,将蓝册子收入袖中,往外走去。
  羡之才看向了黑衣小辫,低声吩咐道:“让人随时看着梁丞,我们今天这番举动,瞒不过他的。估计他也知道了观之护不住了,接下来该到我了。”
  黑衣小辫刚领了吩咐要走,又被羡之叫住了:“尤其是陆岐那处,一定告知我。”
  小辫脚步一顿,回望了羡之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开,又站了会儿,才下塔楼吩咐去了。
  在黑衣小辫的吩咐下,另一个守在塔楼的暗卫悄悄地越过了半城,往梁府去,而梁府门口,刚走了一个小僮往深巷,暗卫犹豫了一阵,还是放过了他,兀自寻了一处高点,打探了一番梁丞府里的情况,思索起了如何潜入。
  居衡园子这边,僧人追上胡人带他走了城外的官道,从后山入园子的小径走去停灵处。而羡之则打了打袍子,从正门进了园子,顺便劳了门口守着的小僮去找那卖茶的婆婆买一碗来。
  吩咐完,他才进了园子,可这前脚才踏进,便有小僮步履匆匆地上前来。
  “主子,御史中丞来候您有段时日了。小的见他年迈,实不忍心,就请他先入云栖等您了。”
  “嗯。聪明。”羡之夸了他一句,那小僮立马咧嘴笑来。
  羡之也弯了弯眉眼:“找管家多支点银子吧。”
  说完那小僮的笑便僵住了,羡之的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才迈了步子往云栖。
  倒是那黑衣小辫停了步子,安慰了小僮一句:“这园子里聪明的人多的是,但能留下的,总是知本分的。主子不爱太聪明的。”
  羡之迈步走过了回廊,直往云栖正厅去,在进门的那瞬间,将嘴角的笑敛去了。
  “大人。”羡之一俯身道。
  “信陵主。”那御史中丞见状,连连上前来扶,一边道,“使不得使不得,老臣哪里受得住。”
  羡之抿抿嘴,也转手托着御史中丞的手臂,引他落座,道,“使得,让大人久候了,本是羡之之过。”御史中丞一脸欣慰地舒了口气,又听羡之问道,“不知大人亲走居衡一趟,是为了……”
  “老臣只是有一事想和信陵主确认罢了。”
  “您说。”羡之替中丞添了茶。
  “不知当年岐国公主的事,信陵主知道多少?”
  羡之添茶的手顿了顿,才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当初谢……小先生的计划能在岐国公主身上做成,归根结底是惠帝有心打压陆家。可观之的母族,也是您的母族,您如今将旧戏重演……”
  “梁家?”羡之将茶盏递来,又取了一旁的绣帕拭了拭手,打量起了眼前人,宝晌,待到中丞心下起了不安,放在膝上的手抓了抓膝上的袍子。
  羡之见了他这小动作,才缓缓开口道:“大人忧心的可太多了,三司会审,为得不就是个公道吗?”
  “你……”
  “大人难道知道了岐国公主案的全部?”羡之斜睨了一眼。
  中丞看到了羡之的眼神,吞吐了半天,才咬了咬牙,温吞道:“信陵主有所不知了,受帝祚所托,先帝的起居注是被三司拿过来研究过的。”
  羡之闻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是说大人怎么突然造访居衡园子。即是如此,那我想我的意见,大人现在应该明了了。当年师父的意思不一定是父皇的意思,但今日之举,一定是父皇的意思,如有错漏,羡之必会先行往长明领罪。”
  御史中丞闻言心下也松了口气。羡之也将手中的茶盏递到了他手中,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这两朝老臣的手背:“那观之的事,还是要劳几位大人给扶风一个交代了。”
  御史中丞点头应了,又与羡之聊了几句,才提了离意。
  羡之笑了笑,起身将他送至园外。
  中丞立于车架边,多嘴了一句提点道:“信陵主,那几本起居注里,说的事并不简单,您若有时间……”
  “起居注,本身是不简单。”羡之应到,不然谢无陵也不用在陆岐尚幼时,就教给他如何看起居注。
  但几本起居注到底还是几本起居注。羡之对着那远去的车架,摆了摆手,又无可奈何地感慨道:“那起居注的寥寥几个字,哪里又能载下一个人的所有,看得不都是片面吗?”


第109章 平山生罅
  ……帝女华,貌从其母,神承其父,龙章凤姿,蕴戾藏娇。幼时聪慧,成文做赋,笔力恢弘,监学儒生中,少有能敌者。如是,帝宠甚,经年伴驾于惠帝左右。
  年二十,遇陆家大郎君求娶于长明殿,帝驳。岐国入长明三日,后帝复允之,圣命钦天监,就近择良时,又谴礼部尚书亲手操办,即日完婚。
  长街锦铺,凤冠霞帔,嫁凤女……
  ——《扶风公主传·卷一 ·岐国》
  岐国公主出嫁时,那真是一个万人空巷的场景。要依那在扶风说了二三十年书的老叟所说,这盛景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十里锦铺,百里花路,送嫁的队伍从长明排到了宫门口。锣鼓摇,爆竹响,这满城的百姓全都涌到了重阙外的永和大街边,摩肩接踵,好奇地望着那骑着高头大马上而来的陆家将军和那马后跟着的精工鸾轿。
  报喜的爆竹声一直从城北面的重阙传到了外郭的南边,喜气在整个扶风城里蔓延开来,连一向清净的居衡园子也不例外地感染了这份喜气。
  小僮们在巷口领了那陆家派小厮来给各处派发的喜银,才三三两两地归园,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件全程轰动的大喜事,但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确是一脸阴沉。
  他们其中有一人注意到了身后人,立马立正止了声。那周遭的其他人见状,也都闭了嘴,埋了头。
  这园子里上上下下都记得这人前几日还和谢小先生吵了一架,吵得小先生这几日面色都不太好。她们下面的闲话都说,小先生今日不去岐国公主的喜宴,多半和这人有干系的。
  “秦国公?”
  就木端着碗乌黑似药的东西,看见了穿廊绕墙快步而来的赵祚,低声喊了一句。
  赵祚走近了,正看得就木端着的那碗药,赵祚移开了目光,欲言又止了几次了,才故作冷声问道:“他,怎么了?”
  就木因为之前赵祚一回来,就厉色待谢无陵,现在对赵祚还怀了“恨”,再者他也是跟谢无陵一般放肆惯了,长了性子,话虽回得毕恭毕敬,眼里却多了分轻蔑:“天寒了,”话说到一般,又想起谢无陵早前的吩咐,把嘴边的话咽下了,改口道,“您还是问主子吧。”
  他像是知道自己也奈何不了赵祚什么,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只将药碗递到了赵祚眼前,就回身离开了。赵祚接过那碗药,推开了伐檀一院的门扉。
  伐檀临街,青墙外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喜庆的炮竹也还在外间噼里啪啦,可这一处院落却静得不像话。杏叶因着寒秋而变黄飘零入地,檐下的银铃也似哑了一般,没有半点响动,一切都静悄悄的,悄的像有什么也跟着在衰败一般。
  赵祚无心体会这院景盛衰的变化,他的一颗心啊早系在了那一处。因着之前争吵后而阴了几天的面色,在这时也生了变化,眉间的冷色尽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急切。
  他心下跳得急了几分,这样的场景,给了他一股莫名的熟悉与恐惧,熟悉是因上一次见这般寂静园子,还是多年前,从雍国公府救人的时候,至于恐惧,是害怕躺在屋里的人,带给他的。
  他急忙穿过小院,连叩门的动作都省了,直接推了门进去。
  一室之内,小风摇青帐,青帐内一人安眠。
  赵祚将药碗放在了床榻旁的小几上,他的手在帐外顿了顿,才掀开了帐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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