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155)
铃音晨间服侍完他洗漱,围了他转了一圈道:“王爷越发精神了,小王爷回来想必是要大吃一惊的。”
岫昭不爱听人说他相貌好,想是耳朵听起了茧子,又觉得人是讽他绣花枕头,所以这王府里的下人也少有拍马直接称道他的颜的。铃音天天伺候着,自然也明白他的脾气,捡着好的拍得不着痕迹,就能让他高兴了。
岫昭听后果真高兴,应了句:“就等他回来,吃惊了好。”
“都说‘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瞧着王爷天天吃那么多,这是要反其道而行?”铃音见他心情好,索性与他开起了玩笑。
“不吃多点怎么长?本王要把过去几年亏的都吃回来。”
铃音替他挂好玉佩,抬头见他神光内敛,风采不减当年,暗暗称奇。心道这莫不是小王爷的功劳?可小王爷远在云滇,又哪里能盯着王爷吃饭。
岫昭整理好便打算去书房打发时间,屁股才刚坐下,见了龚昶打外头进来,一身半干不湿。岫昭见她狼狈,打趣道:“连伞也忘带,这是你的舒桐要回来了?”
龚昶定了定神,大口喘了气道:“真要回来了。”
“什么?!”岫昭不是没算过日子,阗悯再快也不会一到云滇就解决了安氏,少说得耗上半月。半月已是他算的最快的情况,怎么会刚到就要回来?像是为了再确认一遍,岫昭再问:“本王没听错?是舒桐要回来,还是阗悯要回来?”
龚昶笑着大声道:“都要回来了。林叔让人飞鸽捎回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王爷比皇上还早知道呢!”
全国的奉天钱庄都有饲养信鸽的习惯,便于相互联络,林宣用来传消息的也是鸽子。一站传一站,鸟自然要比马快上许多,是以宫里的消息还没到,岫昭这头就已经有了。
岫昭的心忽然剧烈跳了起来:“信呢?快拿给我看!”
龚昶道:“又不是小王爷的,急什么?”
岫昭展开她递过的纸条,字是林宣写的,上书“大捷,即刻凯旋,备好人参鹿茸。”几个字,却没有写清楚怎样打胜的。岫昭高兴之余又皱起眉头:“人参鹿茸府中就有,他做什么要这个?谁要用?”
龚昶也不知如何答他,猜测道:“或是有人太劳累了些?”
“难道是悯儿怎么了?” 岫昭想想觉得亦有可能,换了别人林宣怎会专程写在上头?他越想越是觉得没错,把纸一扔就要出门。
龚昶眼疾手快拉住他胳膊,把他从细雨里拽了回来:“王爷去哪里?”
“我…………本王要带药去找他。”
龚昶哭笑不得:“林叔也没说给谁用,王爷就这般等不及了?”
岫昭被她道破心思,眯起眼道:“也不是等不及,就一时高兴,呵。”他尴尬着咳一声,又端起架子:“府中还有多少药材你去清点一下,让外头药商补点进来,别少了什么。”
龚昶见他眼神飘忽,心思不知去了哪里,只道:“府中药房每月有专人清点,不会少什么的。王爷不是还想着出去吧?”
岫昭转身道:“哪儿也不去,本王就在府里。”
龚昶随他一起进屋,把话说得语重心长:“皇上要知道您私自离京又会生出些事端,也不怕被谁告个篡逆谋反吗?”
“谋什么反,本王又不去哪个大员府里坐,叫他们甭操心了。”
“话是这么说,您去了掉身价。小王爷还没回,您就奔出千里相迎,这以后还能抬起头来?”龚昶心中好笑,要打消岫昭出行的想法还得激一激。
岫昭沉思许久,不耐烦道:“罢了罢了,不去就不去。你也别盯着本王了,皇兄若要说我谋反,我还能辩得过他?”
“上回王爷忘了他从云滇捉您回来?”龚昶不过是想自家主子少惹些麻烦,尽挑了他的尴尬事。
“说了不去了,本王在府里等。…………他们回来要几日?”
“几日怕是不止,您忘了他们去还用了将近一月?”
“怎么那么慢。”岫昭立刻又后悔答应她要出去一事,不耐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龚昶道:“小王爷想必也想早些回来,座下又是千里马,不会让王爷久等的。”
岫昭听罢总算舒服了些,喃喃道:“不知他有没有这个意思,想不想我。”
·
远在千里外的阗悯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疑着捂了捂嘴。
“大热天的,这是凉着了?”舒桐没领兵,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里的林宣还不能动,气息短促而微弱。林宣与白潇斗的结果不言而喻,他只是拖住了白潇,输是输得挺彻底的。这条命能留下来,还多亏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白潇说动了。
因出发点是云滇的皇室内斗,林宣才能在白潇手下留得命来。既知道是安心宜称王,他也不便多杀祁人树敌,就这么走了。林宣放信号弹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能活了,好在舒桐熟悉地形,来得出乎意料的快,把他半条命捏在了手里。
这两日林宣没力气,勉强写了几个字送去奉天钱庄,就不乐意再动了。舒桐一路顾念这个老哥哥,不放心交给他人,亲自替他端茶倒水,把林宣感动得说伤好了要与他结拜。舒桐听着想那他不是高了龚昶一个辈份,兴高采烈地应了。
安凉此刻也随阗悯大军回朝,在囚车里已经撞了几次脑袋。王宇怕她不能活,令人绑了手脚堵了嘴,反倒是一点前国君的尊严都不给了。安凉此时经历了安心宜的处境,把安心宜这个亲女儿恨到了骨头里。安心宜不光向祁称臣,还让阗悯带回了她王宫的大量珠宝。她只恨用错了人,发誓成了鬼也不放过月挽柔一家。
王宇天天看着她略嫌晦气,但又不能不管阗悯的命令。这一趟出来,他和许妄李龙吟两个老哥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功劳似乎都让阗悯和舒桐占了去。要是阗悯回朝不说他几句好话,怕是在正泫那儿他也没几个赏赐。这场颇为滑稽的讨伐变成了云滇的内斗,扶正了一个没脑子的新王,对大祁而言是天大的利好。以后云滇的香料美玉,都能预见地能成为皇家的贡品。
他知道求不得多少银子,只想背着阗悯弄两个女人,这主意也被阗悯否了去,没让任何人带回奴隶和俘虏。王宇许久不得舒展,整日里憋得只想阗悯,脸上越发邪气了。他原本长相不差,也算得俊美出挑,一动歪脑筋便像是话本里的反角,坏得让人有些咬牙切齿。
阗悯原也不想招惹他,给他派了个抽不得身的任务,却总能遇到王宇借机贴上来。这会儿王宇把安凉捆得动不能动,又闲得去搭阗悯的背:“阗兄,这次回去,后边儿的珠宝可是能讨皇上欢心了。”
阗悯一点头,捅了一下王宇腋下:“说话就说话,非得靠这么近?”
“你说我跟皇上请个命,以后跟着你如何?”王宇非但不松手,还厚脸皮地凑得更近。
阗悯笑一声道:“别了,你还是替皇上卖命的好。我军中有舒桐就够了。”
王宇一声叹,可怜兮兮道:“我真羡慕他,能得阗兄的心。”
舒桐的车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后头,想是不想理会王宇,与林宣谈天说地去了。
阗悯心中给一个人影闪过,却不是舒桐。他心道他省下两百万,还带回去多的,岫昭会不会高兴得给他一个拥抱?那事上会不会让他一让?这一想血气上脸,像是腾在云上飘了起来。
王宇以为他听着告白有感,没想下一秒阗悯就打马狂奔而去,留下他一人了无生趣。
第179章
阗悯回程为照顾林宣,行程放得缓,也给众人留了充足的时间休息。到了贵阳地头,先前挑的三万精锐尽数遣回原处,苏敛严不免惊叹,对阗悯一番态度有了变化。
阗悯看的淡,心道他不过想要他多说几句好话,从皇上的赏赐里多分一杯羹。可当初连银子都不愿借他的人,现在来拍马不是好笑的很?他面上只不动声色地应着,对他有些不冷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