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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206)

作者:盐盐yany 时间:2023-02-23 11:14 标签:年下 架空

  若说景策的成功还有几分靠的是家族的庇护,那韩棠能有今日都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景策也放下了碗,转而拿起汤匙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粥:“我还以为能带你吃个稀奇呢,没成想都是你以前吃惯了的。”
  我也觉得陪着这两位人中龙凤在这里喝黏豆粥过于磕碜了,提议道:“我知道城东一家酒馆,也做菜,可以去尝尝。”
  说来还是凌崖子领我过去的,这穷道士闲来无事就在长安城里瞎溜达,勾栏瓦舍、秦楼楚馆都被他逛遍了,连那些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馆子也没放过,出来一趟回去就挨他师兄一顿打,隔两天屁股好了就再出来瞎折腾。
  城东这家酒馆价格公道而且味道不错,因为位置偏僻一些知道的人也少,环境很是清净。我那天跟凌崖子围炉观雪喝了一下午,到最后这人果不其然又醉了……我买的账。
  我原本就打算接上韩棠和景策一起过去的,没成想竟被叫着在大街上一起喝起黏豆粥来。
  起身欲走,韩棠却又端起碗来:“等我喝完,这一路被寒风吹透了,喝这个正好。”
  喝完了粥我们仨再一路往酒馆去,走的不是大道,而是七拐八绕的小巷子。临近新年,这几天一直很暖和,沿途都在张灯结彩,还有小孩子拿着鞭炮四下追逐打闹,擦着我们跑过去,带起一阵硝石味。
  大道上的雪都化干净了,这些小巷子里光照不足,在墙角还积着一堆雪。雪水化了流到路上来,满是泥泞。我有些过意不去:“前面就快到了,我那天来的时候天寒,没化雪,早知道这么难走就不带你们来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酒好喝就成。”景策笑着道,“而且这路也不算多难走,我记得那年寒冬阿棠跟我去西郊赏梅花,那路才叫一个难走。马车陷在泥里走不动了,我俩只能舍下车徒步走,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最后好不容易才到梅园。”
  “结果天都黑了。”韩棠道。
  景策看了韩棠一眼,眼睛里笑意明显:“梅花没看成,还摔了满身的泥巴,我俩在朔朔寒风里差点没冻死。摸黑又走了两里地才找到一户人家,结果那人把我俩当成了野人,拿着粪叉就冲出来了。”
  “然后呢?”我追问道。
  “然后凭着咱们韩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我们总算住下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那家农户家里房间也紧俏,就剩一间窝棚了。”韩棠接过来道。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作用,我竟然觉得韩棠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带着些许红晕。
  一间窝棚,两个人,外头寒风呼啸,屋里只有一床被子……我突然想起了阿恒初到破庙时半夜里偷偷往我被窝里钻的情形。
  再看这两个人,神情都不太对了。
  好在酒馆转过弯来就是,还没进门,一股酒香就顺着凛冽的寒气飘了过来,清冽醇香,景策猛吸了一口:“一闻就是好酒。”
  有了先前的黏豆粥垫肚子,这会儿大伙也都不急了,酒开小火慢慢煨上,等小菜都上齐了酒也温好了。
  我们临窗而坐,午后暖阳很是惬意,等坐下了我才想起来问:“税银都交接了,你不急着回宫复命吗?”
  “不急,”韩棠道,“皇上这会儿没空见我。”
  景策替他解释:“临近年关宫里才忙得不可开交,皇上这会儿该是忙着祭天,印都封了,只要不是边关暴动、哪里造反就都不要惊动他老人家了。”
  “而且我这差事也不能说就结了。”韩棠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景策的脸色有些沉下去了。
  “征银收地,征银才是第一步,”韩棠像是没看见景策脸色变化,继续道:“朝廷不可能每年都派官员下去把那些没缴的税银再征缴一遍,而且那些占地的乡绅们缴这一遍还算痛快,若是往后每年一缴,他们就不会这么坐以待毙了。把地收回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回来这一趟待不长,等复朝了便再请旨南下。”
  我小心觑了觑景策的脸色,本以为又得像上次那样不欢而散了,但这次景策却没说什么,只是执杯冲我抬了抬:“今朝有酒今朝醉,说那些劳什子的烦心事干什么,来,喝酒。”
  之后韩棠没再提要走的事,景策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聊些不咸不淡的家常。提及过年,景策叹了口气:“今年爹爹和阿恒还是回不来,大哥也捎信回来说那边好像有异动,今年也不回来了,硕大一个府上就我和一群妇道人家,光是想想那些礼节繁琐的迎来送往就脑袋瓜子疼。”
  转头看着我问:“玉哥儿你在哪儿过年?”
  我想了想:“该是陪着老相爷一块吧。”
  “也好,”景策点点头,又看着韩棠道:“你可得过来陪我守岁,我一个人也太无聊了。”
  韩棠倚窗而坐,抬手执杯,阳光从窗缝里泄了一些进来,正打在他手中的白玉酒盏上。韩棠轻轻提唇,看着景策笑道:“紧赶慢赶,不就是为了跟你一起过年嘛。”
  景策也笑:“那就说好了,我备上酒水,咱们到时候把盏夜谈,一醉方休。”
  作者有话说:
  玉哥儿: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第190章 祭奠
  大年三十当天天色并不是很好,我出城的时候还飘了一阵小雪,尚没盖住路面雪就停了。只剩下寒风凛冽,刀子似的直刮脸。
  出了延平门往西,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大都提着个簸箩,有些还满满当当,有些已经空了。路边的坟茔大都以一个姓氏或者一个村子为牵萦,扎堆连成一片,坟头上都换了新的黄表纸,没烧尽的纸钱元宝被风堆到路边,香灰味绵延好几里还能闻得见。
  韩棠给爹娘找的这块地方就没有那么多坟扎堆,因此我老远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老榆树底下。
  那人身形高痩,如此寒风天里穿的却十分单薄,风一吹衣摆便随风而动,看着跟吹透了似的。
  我提着东西上前,那人也闻声回过头来。
  是韩棠。
  我冲人微微颔首,道:“你来得倒早。”
  韩棠也冲我点了点头:“我孑身一人,这种日子没什么好忙的,便早早过来看看老师和师娘。”
  “不是说要去景二哥那里过年吗?”
  提及景策,韩棠轻轻笑了笑:“他现在太忙了,我等入了夜再过去。”
  我一想也是,如今硕大一个将军府就景策一个当家的,这种日子光迎来送往估计也忙翻天了,我都能想象得出他表面端着一副谦逊和煦的皮囊,背地里已经不耐烦起来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再看韩棠一副悠闲姿态站在这儿,问道:“你往年都是跟景二哥一起过年吗?”
  韩棠却摇了摇头:“去年、前年都是一块过的,再往前他就有家人相伴了,我也不方便过去叨扰。”
  “那你往年都怎么过?”
  韩棠眉头轻蹙,但不明显:“自己在家,或者干脆找个寺庙敲木鱼去,不过就是个被人们赋予的意义多了些的日子,没了那些牵扯也就没什么异常之处了。”
  我想了想我独在异乡的那些年,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因为有这几个孩子在,每年都还算热闹。虽说这样那样的习俗都是人们强加在各个日子之上的,可要真的是无动于衷,他又何必躲到庙里敲木鱼呢?
  我把簸箩放在坟前,看坟周都打扫过了,坟前有刚烧尽的纸灰,还摆着爹爹爱喝的酒和几样下酒菜,倒比我这个亲儿子更周到。
  韩棠在我身后道:“其实有一年我倒真是印象深刻。”
  我偏了偏头:“哪一年?”
  “延合七年。”
  “延合七年……”我微微一愣。
  “不用想了,那年过年你在宫里,”韩棠道,“那年大年三十我到老师家里拜谢,老师见我一个人,便让我留在府上一块吃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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