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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72)

作者:何暮楚 时间:2022-04-11 08:50 标签:HE 年下

  那晚贴完春联之后,陈谴扶着他的手臂蹦下来,细软的头发蹭过他的脸庞。
  陈谴说:“其实我以往不贴这个,往年下班回到家,这年就过了,没什么特别。”
  但今年就不一样。
  徐诀跑下楼,穿过三楼的光照,避开巷子里头遍地的生活垃圾,冲出狭窄的六巷口,被空旷大街的冷风拂了一脸。
  这里种种确实不足以媲美原来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家,但在徐觉看来,陈谴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这边打车难,徐诀到路口拦车,司机从后视镜瞥他,说:“小伙子,我这都准备调头回家过节了。”
  “都让我上车了,不就是想讨个加班费么,”徐诀扣上安全带,“万灯里东门,走他!”
  路上见不了多少辆的出租车在万灯里各入口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擎等着凌晨抢生意。
  东门挤得最厉害,ELK往日生意再好也比不得过年这几天,尤其六楼一圈儿灯全亮了,纱帘挡不住人影交叠,白玉盘供不应求。
  陈谴拎着瓶兑水的啤酒走来走去找目标,盘算着再灌一个就回家过年。
  眼睛瞟到暗角的卡座,他皱了皱眉,袁双胆子居然大到敢在众目睽睽下坐酒樽了,有些老板就爱玩这口,不满足看小鸭子用上面那张嘴灌,得用另一张嘴坐进去翘起来喝。
  手臂一紧,陈谴回过头,被一个面熟的男人拽进了另一个卡座里。
  “盯你挺久了,”那男人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笑起来很斯文,“喝一杯?”
  “孟总?”陈谴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被几个大学生拉赞助的企业负责人,“来吧,喝多少您定。”
  “你上次太不厚道了,”孟总轻叩桌子,马上有服务生端来餐牌,“说灌就灌,幸好那次赞助带来的效应回馈还算不错。”
  “这不是帮您圆了件好事嘛,”陈谴含住瓶口,不沾酒,双唇裹住瓶沿儿套了一下,眼尾像飞桃花,“我也没想到您这么不经灌。”
  这句话无疑是在挑衅,孟总扬手点下两扎黄啤,陈谴煽风点火:“多点一扎能送一瓶新进货的白啤。”
  酒上了,孟总亲自拿钥匙串上的启子撬开白啤瓶盖,冲角落那边抬下巴:“那边的游戏叫什么?”
  陈谴顺着对方的视线瞅一眼,实话道:“坐酒樽。”
  “你会不会?”孟总问。
  陈谴食指绕着瓶口揩一圈,伸舌舔去指肚沾上的酒液:“孟总,您不数数他们那桌多少个大老板,六个。这绝活儿表演费很贵的,您一个人给不起。”
  三番五次被看低,孟总沉了脸色,手指往瓶口里戳了戳,问:“这个呢,你要多少钱?”
  陈谴轻笑:“用您的手,五万八。用您的兄弟,得翻五倍。”
  瓶底磕上桌面发出清响,孟总将白啤重重撂在他面前:“你那什么金洞,值当我掏那么多?”
  陈谴对对方的酒量摸了个门儿清:“这样,孟总。您把这桌上的全喝了,我带您去卫生间让您用手摸两下,您给验验货看值不值当掏那么多。”
  孟总霎时抬眼:“说话当真。”
  对方喝不了白的,陈谴主动包揽送的两百毫升装小白啤,剩余三扎黄啤都推到桌对面。
  “孟总,”陈谴含下一小口白啤,“您上次塞了我名片,您记不记得?”
  就这工夫,孟总已经灌下半扎酒,镜片都泛起了雾气。他从镜框上方用视线猎取陈谴:“生意人递名片顺手的事儿,哪记得那么多。怎么,你上心?”
  陈谴来麋鹿做小蜜蜂这几年收的名片不计其数,名片上印的什么公司名儿他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他咬着瓶口,含糊道:“上什么心啊,我们做这行的又不了解这些。就是觉得,派恒科技,听上去很有派头。”
  “听不懂最好,”孟总猛灌下一大杯,抓住陈谴的小臂用力一拽,“你是不知道我们老总……”
  三扎黄啤去了俩,陈谴舔着白啤,才喝了不到四分一。
  他半阖着眼装懵懂,桌下用指尖在大腿上撩着字眼儿。对赌协议、虚假业绩、合同诈骗……
  还没记住下一个关键词,桌边戳了个人,垂在裤腿边的手正攥着个单词本。
  陈谴顿时忘记对面那喝得双脸潮红的孟总说了什么,他顺着那只手看上去,一双佯装醉意的眼睛里晃入了徐诀的脸。
  徐诀谨记着自己答应过陈谴要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他再冲动也不像上回那般生拉硬扯将人带走,再气恼也克制着力道将别人握在陈谴小臂的手拂掉。
  孟总手心落空,不满地瞥向他:“你谁?”
  徐诀托起陈谴被抓过的那只手,袖子往上一捋,意料之中看到了红手绳下的骇人指印。他知道陈谴的皮肤易留痕,也知道喝醉酒的客人脾气多蛮横,却不知道这种接触行为在陈谴的日常工作里占比到底有多大,而他明知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却忍不住计较是不是心眼太小。
  手松开,那截袖子又滑了下去,徐诀将那瓶白啤从陈谴指掌中轻轻抽走搁边上,说:“我在外面背了八页单词。”
  “还读书呢,小孩子能不能滚回家玩泥巴别掺和这种地方?”孟总喝大了,管不住言辞粗俗,攥着张红票子用手背搡这人身躯,“行了行了,给你上别处买零嘴儿,赶紧滚蛋。”
  徐诀不动如山,垂着眼盯紧陈谴,他平日复习英语时常被陈谴监督,陈谴不会不清楚八页英语等同于他在外面候了多久。
  良久,陈谴移开眼,从孟总手里抽去那张红票子,说:“你先回家等我,我很快回去。”
  “陈……”
  “你乖。”陈谴攥皱了一张纸币,如果顺利,估计今年就能辞掉这份破工作,以后谁爱干谁干,但现在不行,“听话,回去。”
  场内的音乐几近将人的耳膜震碎,对于徐诀来说始终比不过陈谴此时一句温柔使唤来的冲击力更大。
  他像是耳朵坏了,那句“听话,回去”在他头颅里晃动,其余什么都接收不了了。
  陈谴喊他小狗真没喊错,只有被调教出来的小狗才会什么都愿意听,什么都不会违逆。
  手机在兜里振动,徐诀掏出来瞧了眼来电,再看看态度决绝的陈谴。
  直到手机在掌中振动第六次,徐诀转身走了,外套没拉上的链条打到陈谴手臂,挺疼。
  孟总端着最后一扎黄啤,醉眼迷蒙瞅着人群中的重影:“刚那人眼熟,他谁?”
  “我远房表弟,您认错了吧。”陈谴支开话题,“刚刚我们聊到哪了?”
  徐诀尚不知道自己被安了个新称号,东门不少空座出租车在等生意,他随便招一辆报上地址,车子驶离时他摇下车窗,扭头看着那座载满灯红酒绿的辉煌建筑,那么烂的地方,却装着他心头最好的人,他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带走他。
  车速飙升时寒风关进车厢,司机叫嚷:“哎哟小兄弟,您把窗子关上吧,我这大过年的出来载人不容易。”
  拐过弯,徐诀摇上车窗,后背无力地摔进了靠背里。
  深夜十点上下,数街边的大排档最红火,徐诀刚下车便瞅见那个捧着平板坐桌边吃花甲粉的男人,格纹大衣黑西裤,脚上的皮鞋蹭了点灰,怀里夹着只公文包。
  “老爸。”徐诀拉开塑料椅坐下,鞋尖碰一下对方的皮鞋,“忘刮胡茬子了。”
  “忙嘛。”徐寄风抬脸,“喝酒还是汽水儿,自个点。”
  徐诀本想要汽水,招手喊来服务生却改口要了两罐啤酒。
  “什么时候学的?让你妈知道不得抽死你。”徐寄风不聊建筑的时候说话挺大咧,徐诀承他。
  徐诀知道自己酒量暂时不咋样:“没学啊,尝尝。”
  许久不见,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酒上来,双方各开一罐,徐寄风碰了碰徐诀的:“儿,你又帅了。”
  徐诀笑起来:“爸,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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