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72)
打开看看,看谁还向着江家人。
小兵迟疑,沈观眼神威逼。
宋明晖注意着那边动静,摁着江知与,不让他越过自己,朝外大声制止:“不能开!你们都没升堂,我们也没定罪,你们不能开!”
常知县意思意思,也拦了一下:“还是先押到县衙审问?”
沈观偏要开。
小兵硬着头皮开了。
一箱是账目,一箱是当票。
宋明晖似是难堪,偏过头,低下脑袋,江知与倔强看着那头:“这是罪证吗?”
放在江家的账本,是各铺面的盈亏,还有江府的人情往来、日常开销。
沈观下马,抽查翻阅,大宗的钱财往来,记账全是“孝敬爹娘”。
今年支出,多半都在“农庄”。
枫江百姓就在农庄。
另一箱票据,三五两的、十几两的当票一堆。
超三十两的,他只捞出来八张,都是冬季的皮袄、出锋披风。
这点物件,毫不出格。
常知县也对江家的家底好奇,凑近了看,心头一跳,立刻反应过来,帮着助力。
他中气十足,震声惊讶:“居然是一箱当票!”
大众对当铺很熟悉,若非日子过不下去,谁会典当物件?
江家是丰州富商,他家怎么悄无声息的就穷成这样?
脑子转转,就明白过来。
哦,是赈灾花掉了。
赈灾很耗银子,具体要花销多少,他们不知道。
前阵子的科普起了大作用,虽然遭灾地区跟波及地区不同,可赈灾就是赈灾!
养一千多口人,发了工钱还包吃包住,小孩儿都能拿钱,隔两天沾一次荤腥,这都是钱啊!
他们在很多故事里,知道了大启的疆土有多么辽阔,知道了基础的赈灾流程,也清楚了距离,他们愿意给朝廷时间,等一等。
可江家养着上千人,每天的花销似流水,他家是撑不住了。
这一发现,更让百姓们同情。
怎么好心帮忙,散尽家财,还要被抄家问罪呢?
混在人群中的李家父子,在烈日下,背心窝里直冒冷汗。
互相对视一眼,双眸之中,半点狂喜没有,满是惊惧。
他们见过的沈大人,不长这样。
收了他们大礼的沈大人,不长这样。
常知县看了信件,确认了身份,这就是沈大人。
那他们见过的人是谁?
小妹服侍的人,又是谁?
大热的天,李家父子如坠冰窖。
不论见过的人是谁,眼前这位沈大人是按计划行事,他来到丰州,直接把江家抄了。
李家作为递信的人,关键时刻必须得帮忙。
老李头把不争气的儿子赶走,抹了把脸,振作精神,在风向朝着江家一边倒时,招着手喊道:“江家就是贪墨!我们出钱,枫江百姓出力,帮江家干活,他们就是贪墨,就是鱼肉百姓!”
常知县眯起眼,往那头看。
现在知道怕了,不说官商勾结了?
阮师爷签了字,江家定然会拿出来做证明。
他索性直接说了:“那是本官允许的,县里没有活计能供养一千多人,江家农庄就那么点大,抢收完了,地也开荒了,百姓无事可干,本官让他们继续参与播种、养殖,先帮县里解决压力。至于你们出钱的事——难道江家比你们出得少?”
宋明晖把名录带在身上的,常知县当众口头证明,他就不必拿出来。
至少此时不用,免得被撕毁,再造伪证。
民众听李家说的,感觉有理。
再听常知县说的,又觉有理。
贴红榜之前,商户们没捐款之前,江家也接济了。
沈观看见当票,就知道大势已去。
李家跳出来帮一回,原能趁势猛攻,结果常知县站江家。
沈观目光阴沉,扫了常知县一眼,吩咐下属卫兵道:“他们要上堂,那就押走,本官亲审。”
官兵押了人,百姓不敢不让。
江家父子都是美人,一个带咳疾,经此一闹,病恹恹的。一个徒手挡刀,血流如注,脸色苍白,看着我见犹怜。
他们又处于弱势的一方,并未做什么天怒人怨、欺压良民的恶事。从人群中走着,沿路百姓都不忍细看。
江知与垂眸,在想破局之法。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们死不认罪,就能撑到农庄那头有反应。
徐诚是个机灵人,也有领导能力,哪怕人数少,能带来一批枫江百姓为他们求情,再去本地书院、县学请人,有功名的举人、秀才,也能叫来。
人事已尽,天命尤可改。
当官的都傲慢,他们能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压下百姓的声音,却堵不住书生的嘴巴。
这头缓缓,难关就过了。
可他不知道百姓们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书生们愿不愿意仗义执言。
他还怕爹爹撑不住。
宋明晖冲他摇摇头:“没事。”
回家初听闻消息,他也给熟悉的卫所递了信。
多年交情,换人来一趟,不是问题。
各地卫所职责不同,但顶着锦衣卫的名头,是个官都怕三分。不严刑逼供,此次难关,也算过了。
前方闹哄哄,一阵喧闹。
父子俩同时抬头,看见南北两街陆续有人走出,朝他们走来。
一边是徐诚带着枫江百姓,一边是谢星珩带着县内书生们。
徐诚过来,情有可原。
谢星珩怎么来了?他不是上京赶考去了吗?
江知与手心握紧,带动未愈合的伤口,疼得他“嘶”一声。
宋明晖同样看见了谢星珩,眼露欣慰之色。
这几个月里,唯独招婿这件事,办得实在不错。
谢星珩刚到府城,就直奔医馆,重金之下,郎中答应出诊。
他等不及,转头去镖局,拿了信物,让镖局的人送郎中过来,他借了马,昼夜不停,在今晨抵达丰州。
很巧,刚好在城外看见官兵进城。
他就近花钱请人去农庄,通知徐诚。
随便叫个人去,话不能说太直接,全看徐诚有没有脑子,能不能听懂。
他则满城敲门,找了一堆书生,连退休的老院长都给他从家里扒拉出来了。
人命关天,哪讲什么尊老爱幼!
他跑得急,拜访的人多,后边书生也帮忙,多头行动,这才赶上了。
街头碰面,他看见江家父子都安然无恙,心口大石才落了地。
谢星珩换上了秀才襕衫,秀才的功名低,可他马上就能考乡试,若顺利,来年就能考进士。
最快明年封官,他比后宅的夫郎有话语权。
对待一个要上门抄家的官员,他满肚子火。权势是把刀,威吓吓压头上,他不得不低头。
“学生拜见上官,我是江家赘婿谢星珩,敢问我家出了什么事?我夫郎和我岳父,触犯了哪条律法?”
沈观眉眼压怒,给他牵马的小兵高声厉喝,复述了罪名。
谢星珩目移,看常知县悠哉跟随,心中有数了。
“官商勾结,可有实证?鱼肉百姓,可有人证?为恶一方,可有事例?贪墨赈灾款项,可有数额?”
这些问题,他没指望沈观能回答。
现实是,权势高者,不会给人耍嘴炮的时间。
他问完这一段,沈观就已经怒意难言。
“本官正要审问,你是江家婿,那便一并押走。”
书生们为道义跟来,开口前,却都谨慎。
见谢星珩连问三个,什么证据都没有,官府连他都想抓,不由皱眉。
而挤在另一条街的枫江百姓们,陆续出声了。
“他们没有欺压我们,他们给我们房子住,给我们饭吃,给我们活干,还给我们发工钱!”
“我们病了都有郎中治,有药喝!”
“东家说了,秋冬之前,还要给我们盖房子的!”
“你们抓他们做什么?你们不是来赈灾的吗?为什么不管我们?”
“他们都是好人啊!”
“求求官爷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