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夫人请您高抬贵手(79)
“解药在哪里?”裴容白迫不及待地问道。
“万物相生相克,此话你们定然听说过。”凌风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蓬莱鱼最多见于宁海入海口向东北行船一个时辰的一处海岛边,那海岛的西南边也就是向着宁海方向的海里经常有温热的海水流过,所以蓬莱鱼就喜欢在那个地方生长产卵,这个地方,也长有一种名叫‘铜钱串子’的海草,叶子是圆的一串一串的,这种海草煎成汤喂中毒者服下,即可解毒。那蓬莱鱼肉柴还苦,再加上有毒,所以很少有人捕来吃,也鲜有人中毒,这个方子还是我父亲发现的,不过蓬莱毒毒性太烈,很少有人能活到采来铜钱串子煎汤服下的,所以这十几年间,只救活过一两个人。”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裴容白和乔戎玉已经是喜出望外了:他们就怕无药可解,现如今有解药,而且还并不是那么难得,怎么不叫他们惊喜?!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乔戎玉迫不及待地说道,语气中像是恨不得即刻就出发。
裴容白心中还有顾虑,本想开口,就听凌风棋道:
“你们回燕州正好经过那个海岛,可顺便去采铜钱串子。”凌风棋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本来我还不希望你们走海路,如今也只能走海路了,不过我怕那红姬为难你们,我跟你们一起去,叫天御山庄的船跟在后面,到时候你们安全了,我再回来。”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直接从海路回燕州了?”乔戎玉意味深长地看向裴容白。
裴容白默然无言。
他本来打算走海路也只是去刺探红姬的虚实,并没有真的要走海路的意思,可如今形势所逼,似乎不得不走海路了,只是如果走海路,势必会碰上倭寇,没有军队跟着,他不放心——他自己没问题,可不能再让松儿涉险了!
方才他眼睁睁看着乔松玉倒在自己怀里,吓得差点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若是要联络军队,势必要耗费几日,因此一时间他还为难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狗贼夫人
掌灯时分,人定了。
裴容白坐在床沿上,细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乔松玉,他给乔松玉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伤口也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狰狞可怖了,只是到底不是神丹妙药,不可能一下子就恢复如初的。乔松玉自从方才拔刀时短暂地苏醒过一次,就一直昏睡着。
自然,裴容白也不希望他醒来,会疼得受不了的。乔戎玉说过,乔松玉从小到大都不曾受过什么伤,一点点小小的割伤就要喊疼,娇贵得很,所以裴容白倒更希望他睡着,否则等下醒了,反而疼得睡不着。
他的手轻轻地握着乔松玉的手,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帮乔松玉拂开额前的碎发,眼底带着无限的眷恋的心疼。
他以前一直以为他的小夫人年纪还小,也许都不知道情为何物,即使知道,可能也不会没有自己喜欢他那么喜欢自己——毕竟是他先动的情,是他一直追求乔松玉,乔松玉口中从未承认他喜欢他,即便裴容白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但心中难免有些不确定……可是就在方才,乔松玉见他有危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为他挡刀,那动作是不经思考的,下意识的,仿佛保护他,就是乔松玉的本能一般。
他这才明白,原来乔松玉的心中也早已情根深种,他对自己的情和爱,与自己对他的,是毫无差别的。
这一认知让他惊喜,让他感动,但也让他觉得难受——正因为乔松玉的情根深种,所以才会奋不顾身来保护自己,其实他更情愿受伤的是自己,现如今看着松儿为了保护他而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的心比自己受伤痛百倍千倍。
裴容白如此想着,不禁微微红了眼眶,正想把乔松玉身上的薄被盖好,就听他轻轻说了一句:
“疼……”
裴容白唬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弄疼他了,往他伤口那里看了看,见并没有碰到他的伤口,又抬眼去看他,却见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正有些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口中仍是道:
“我疼……”
裴容白这才知道他是疼醒了,一边帮他托住半侧身子,一边温柔哄道:“乖,刚刚给你包扎好,你要是侧躺着累,就靠我手上,千万别碰着伤口。”
乔松玉因为伤着左侧肩膀,所以只能右侧睡,睡得累了,很想平躺着,因此只好半个肩膀往裴容白的手上躺。他原本奶白色的小脸上如今苍白的,嘴唇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紫了,但仍是带着中毒的不自然。他双眼有些湿漉漉的,撒娇般地望着裴容白:“我好疼啊。”
裴容白心疼得紧,恨不得以身代之,口中只道:“谁叫你替我挡刀的?你以后还要不要为我挡刀了?”
乔松玉委屈巴巴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哪里想得到现在?当时形势那么危急,不是我,便是你……”
“我皮厚,受点伤算什么?”裴容白严肃地警告道,“以后不许再为我挡刀了,知道没有?”
乔松玉越发委屈:“裴容白你这狗贼,你最讨人厌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说着,侧身回去,不看他也不理睬他了。
裴容白心知自己又惹他不高兴了,忙又好声好气地哄道:“松儿怎么了?我的小祖宗,你别哭啊,来,转过来看着我,我哪里讨人厌了?”
乔松玉便掉着眼泪转头回去看他,哭诉道:“我替你挡刀,你不但不高兴不感动,你还要数落我,你还不是讨人厌?”
裴容白看他哭得像个小花猫,又是怜惜又是好笑,心中酸酸胀胀的不是滋味,忙虚虚抱住他,哄道:“我的傻松儿啊,你叫我拿你怎么办?”
乔松玉被他抱着,也不说话,只委委屈屈地掉眼泪。
“松儿,你知不知道,方才我看着那把匕首插进你的身体里,我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我都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那种强烈的慌张和恐惧,我这辈子都不曾体验过,也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你受伤喊疼,我比你更疼,你疼在身上,我疼在这里……”裴容白说着,握着乔松玉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我宁愿自己受伤,这比现在看着你替我受伤要好受得多。”
乔松玉听着他字字动人的话,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裴容白发觉他没反应,忙去看他,就见他还是“啪嗒啪嗒”掉眼泪呢,更慌了,道:“我哪里说错了吗?怎么哭得更凄凉了呢?”
乔松玉见了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却转嗔为喜,破涕为笑了,笑道:“我是痛的,才不是因为被你的话感动了呢!”
裴容白一愣,也跟着笑了:“好好好,松儿是痛的,我给你吹吹……小哭包。”
“你敢叫我小哭包!”乔松玉恼道,轻轻捶了他一拳,“你这狗贼!”
“我是狗贼就狗贼吧。”裴容白笑得格外宠溺,“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狗贼你也是狗贼夫人。”
“我才不是,你是你是你是……”
“好好好,我是我是我是。”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又抱在一起。
裴容白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下巴贴着他的发顶,问道:“饿不饿?要不要我叫人去叫点饭菜上来?”
乔松玉的确是有点饿了,想了想说:“要吃面,要吃放了海货的面!”
裴容白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吃货啊,到现在都还记得吃海货呢。“恐怕不行,你受了伤,还余毒未清,吃海货于伤口无益,不如我叫人做碗酸笋肉丝面,如何?”
“也好。”
裴容白便吩咐了江上去叫人做,随即转回来,就见乔松玉正坐起来,扭着身子像是想看自己的伤口,忙快步走过去按住他,道:“别瞧了,小心伤口裂开。”
乔松玉没看着,有些失望,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么疼的伤口,有多深多大。”
“还多深多大?你挺骄傲啊?”裴容白哭笑不得,“别看了,还好,当时角度不是很巧,半指深,口子也不大……光是刀伤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刀上的毒,我喂你吃了九香辟毒丸,还剩三分毒性未除,之前凌风棋来过了,说你中的是蓬莱毒,去采一种名叫铜钱串子的海草,煎汤服用就可以解毒了……我想明日先让夏玄和江上一起前去,伪装成渔民去采海草,等你余毒清了,我们再商量上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