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夫人请您高抬贵手(101)
他愕然得未回过神来,身前的乔松玉猛地扼住他的手腕,一个转身重重地一脚踢在了他的心口,那力道大得,似乎要震碎他的四肢经脉,他整个人都被踢得往后飞起,最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拿松儿要挟过我一次,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吗?”裴容白居高临下看着他,面上带着微笑,眼中却是淬了毒的杀意,“慕承安,你错就错在自作聪明,还有,非要触我的逆鳞!”
“没想到吧?”那个动作矫健敏捷的乔松玉朝他欣然一笑,随即伸手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那张乔松玉的脸下,赫然是殷千盏的脸!“好主子,我可是陛下的人啊!”
慕承安没想到自己功败垂成如此,而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是小皇帝的人,不禁怒急攻心,猛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慕千胤理也不理他,苍白的脸上好像覆盖了一层霜,他微微垂下眸子,大声道:“慕承安此人大逆不道,罪状罄竹难书,你们若尚有良知,便立刻放下手中武器,朕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的,与慕承安同罪!”
慕承安的手下见群龙无首,怕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纷纷“丁零当啷”地放下武器,跪倒在地齐呼:“陛下皇恩浩荡!”
“很好。”慕千胤很满意,又对谢嘉道,“谢嘉,今日多亏你来救驾,这黑衣箭队你训练得很好,朕非常满意。”
“多谢陛下夸奖!”谢嘉春风得意地跪倒在地,叩谢皇恩。
“容白,那真正的松儿呢?”乔戎玉面带疑惑地问道,“你安排他藏在哪里了?”
裴容白一笑,正要说话,忽听前面穿着乔松玉衣服的殷千盏笑出声来,他俩同时望去,就见殷千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杀机:
“相爷,男神已经被我送去别处了,你若是想见他,恐怕得委屈您走一趟了!”
两人皆是一愣。
“裴容白身为丞相,在这作为丞相的四年里,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玩弄权术,僭越专权,以至于满朝文武皆知有丞相而不知有陛下!”殷千盏一字一句地说着,他每说一句,裴容白和所有大臣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以至于到了最后,所有的大臣都跪倒在地,只有裴容白笔直地站在那里,不怒反笑:
“很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死!陛下,您真是我的好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回答他的是慕千胤冰冷如铁的脸:“来人,抓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上
所有人都被小皇帝的“黄雀在后”震惊了。
不过众人都明白过来,小皇帝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他眼看着裴容白和景王两人明争暗斗,以一方去牵制另一方,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便解决了两大心腹之患,直接坐稳了皇位,从此以后再无人敢小觑他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是谁也猜不到的,更不必说,皇帝若是不是铁血无情,恐怕也无法驾驭所有的文武,只是,裴容白乃是小皇帝的恩师,虽然明面上的确是权倾朝野,无人可敌,但也是一步一步帮小皇帝走上帝座、稳固皇权的人,可是小皇帝在解决完景王之后,连一天都懒得等,直接干净利落地把裴容白也拿下了,这就不免令在场的百官都不寒而栗了。
试问,连如此有恩于己的人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别的人又如何呢?!
这等手段,果然是一个帝王才有的。
这一天,小皇帝一并拿下两个于他有威胁的人,景王被下了天牢自然不必说,他大逆不道、罪状罄竹难书,死不足惜,但裴容白也被下了天牢,不仅抄没其家,连其父其母、岳家乔家都被牵连,一起抄家,所有人都被下了大牢。
文武大臣这几天颇受惊吓,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故平时虽然对裴容白百般奉承,如今却都撇清关系,甚至落井下石亦有之。只有温又青一人,在早朝时就裴容白之事向皇帝求情,恳求重新彻查裴容白之案,结果被小皇帝无情驳回,甚至叫人将温又青从大殿上赶了出去。
温又青不服,跪在大殿门口不肯离去,只不过皇帝心意已定,他便是跪死其地,又有什么用呢?!
阴暗的天牢里,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臭味的味道刺激着人的鼻尖,令人作呕,两侧牢房里还时不时传出老鼠“吱吱吱”地叫声,两旁的油灯灯火十分微弱,暗得只能勉强看清人脸。为了防止人逃跑,每一间牢房都由铁条围成,并用木板钉得密不透风,只留离地面三寸的地方有个两个成人手掌那么大的洞,用来送饭菜。
裴容白被手指粗的链条链住了手脚——他武功高强,怕他挣脱了,因此手和脚都被链住了。他此时早已没有了昔日高高在上的丞相的模样,只剩一身又脏又破的中衣,发髻凌乱,身上还有鞭痕和血痕——那是在审问的时候严刑拷打留下的。
他下了天牢之后第二天,刑部和大理寺就提审了他,要他将所有的罪行都说出来,以便最后画押,可是他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对方只好严刑拷打,说起来也奇怪,以前这些人对他畏如虎狼,可是如今他一旦失势,这些人却比谁都要恨他轻贱他,仿佛将从前凌驾于自己头上的人踩在脚下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裴容白洞悉世态人心,对此也不觉得惊讶愤恨,他知道以前这些人之所以畏惧自己或者奉承自己,只不过是碍于自己的权势,若是自己没有了权势,自己在他们眼中,不仅什么都不是,甚至还可能是死敌了。
他心中已然隐隐觉察小皇帝近些时候的变化,比如对于奏章如何批阅和回复,会有自己的想法了,早朝的时候会特意不点自己的名,而让别的大臣先说;自己做出什么决定,会问一句为何要如此……凡此种种,都是小皇帝开始逐渐疏远自己、想要挣脱自己的束缚独自处理政事的表现。
所以之前乔松玉问他,慕千胤是他的学生,如今学有所成,难道不高兴吗,当时他心中已有隐忧了,如果慕千胤不是皇帝,是平民或者别的贵族王孙,他自然高兴,可是偏偏是皇帝,他身为丞相,又难免功高盖主,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不过他虽料到慕千胤很有可能会对他下手,但万万没想到拿下景王之后慕千胤就直接黄雀在后将自己拿下了!他早知道景王会对乔松玉下手,故而安排了殷千盏去与乔松玉调换,可谁知慕千胤竟然利用这个机会拿乔松玉来威胁他!可真是过河拆桥啊!
乔松玉被扣起来,他自然不得不降。他身在牢中,但觉自己死不足惜,唯一担心的就是乔松玉,如今乔家悉数被抓,也不会有人去营救他,而那个殷千盏向来都对乔松玉虎视眈眈,不知道会不会对乔松玉做出什么事来?
一想到这,裴容白便气血翻涌,恨不得即刻杀出重围,杀到皇宫里去,逼慕千胤放了乔松玉!
正如此作想,忽听得牢房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他屏息静听,似乎隐约听到了殷千盏的声音,他蹙起眉头,料到想必是殷千盏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果然,只听声音渐渐近了,连那禁子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您请,牢里昏暗,您小心点……这便是那裴容白囚禁的地方了,您看?”
“你且去,若有需要我会叫你。”果然是殷千盏的声音。
“是是是。”
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牢房里似乎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裴容白。”一个清冽的声音缓缓打破了寂静,语气中含着自得和悠闲,“别来无恙啊?”
“殷楼主别来无恙。”裴容白的语气也很淡定,一点也不像是个阶下囚的模样,“殷楼主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自然是要来瞧瞧你,不过好像有些可惜,我以为我能看见你惊恐畏惧,或愤怒怨怼的模样……毕竟一个向来高高在上的人露出此种模样,应该很有趣才对。”
“那真是抱歉叫你失望了。”裴容白讽笑道,“殷楼主可真是好样的,我到了牢里才想明白,原来你送给我们的那枚虎符,哪是什么让我们帮助陛下的兵符,分明是送我们去西天的催命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