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77)
忽然喉咙里一阵恶心,他干呕出来。
小方心疼地上前,扯了纸巾给他:“哥,别喝了,你不能喝了!”
时涵只是摇头,擦了嘴巴继续喝。
正宫的气,总会撒完的,在此之前受住就行了。
桌子对面亮起闪光,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大明星酒量真好,我给你记录一下!”
林琬啪一拍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今晚这么开心,不拍照怎么行?”
她兴致冲冲拿出手机,对准时涵的脸,“来,我来给你找个最漂亮的角度!”
忽的,一道阴影升起,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稳稳捏住了手机。
她诧异转头,“山阑哥哥,怎么了?”
杜山阑手上用力,将那只手机活生生抽出来,啪一下扔进时涵吐过的垃圾桶。
他解了西服外套的纽扣,从沙发站起身,“我来替他喝。”
所有人诧异,左看右看不敢说话,这里做主的人,是林琬。
时涵还有理智。
包厢的灯不算亮,却正正挂在杜山阑的头顶,变成发光的六芒星,光芒锐利地刺入眼睛。
他听到林琬喊:“什么意思?你不怕我把那个发出去?别以为丢了我手机就万事大吉,我早把这件事交代给别人了,我……”
说话声渐渐止住,杜山阑眼神冰冷得好像准备杀人。
林琬按住胸口,不敢说话了。
杜山阑端起时涵喝过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完。
还有四杯,一杯不差,他全认了。
最后一杯下肚,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朝时涵伸出手,“希涵,你过来。”
时涵痴痴望着。
酒精可以麻痹听觉吗?他竟觉得什么都听不见,还是林琬在酒里下东西了,他现在已经不正常了。
他只觉得眼前异常地亮,仿佛有来自宇宙的光,要指引他去天堂。
杜山阑越过林琬,一把拽起他,“走!”
满屋子呆滞。
半晌,有人悄声:“什么情况?杜总不是林小姐的男朋友吗?还放下重要工作陪林小姐来喝酒?”
林琬猛地缩紧手,尖锐指甲掐进手掌心。
她发疯似的追出去,“杜山阑!你怎么这样!当着我朋友的面做这种事!一点面子不给我!你忘了两千亿了?你就不怕——”
杜山阑停住回头,时涵一头撞他怀里。
他顺势搂住,手臂用力到让时涵觉得痛。
时涵才发现,那双永远冷静的狐狸眼里,喷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知道要烧毁什么。
但他张口,语气仍是静的,这种平静,足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我不怕,你想发就发吧,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希涵东山再起,而你,会生不如死一百遍!”
林琬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后退,差点摔倒地上。
杜山阑拉起时涵,大步朝外走。
时涵晕晕乎乎,腿走不了直线,胃里绞着十几把刀,除了想吐还是想吐。转弯的时候,他一个走不及,差点滑倒出去。
小方在后面追,趁着这个空档,终于追到面前:“杜、杜先生、杜总!哥的东西还没拿,手机钱包卸妆水……”
杜山阑冷沉着眼抓过,吩咐:“把明天的工作调开,明天他要休息。”
小方吓得一抖,小鸡似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去吧!”
杜山阑把背包塞到时涵手里,说了句拿好,然后俯身,一把抱起他。
时涵望见他冷硬的下颌,冷硬的唇动了动:“我们回家!”
第62章 相信我
呕吐的冲动,堵在嗓门眼。
车门打开了,杜山阑抱着时涵过去,把人放进车里。
时涵艰难地张开眼,抓住他散开的衣襟,“杜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杜山阑沉着脸不做理会,上车坐好,让他靠到怀里来。
车窗紧接着被用力敲响,沉闷的敲击声,哐哐哐打在心头。
时涵抬头去看,缓缓降低的车玻璃外,林玦怒着一张脸。
他的声音经过狠命的压抑,怒气还是挤出裂缝往外狂飙,以至于他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的肌肉微微痉挛:“大少爷,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杜山阑隔着半降的车窗望出去,他是更擅长控制情绪的人,越是极怒,外表看上去越接近一塘死水。
他冷冷道:“我需要你来教训?”
林玦一拳砸在车门框上,双眼迸出通红血丝,“杜山阑,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一次两次,两次三次,永远在最紧要关头冲动坏事!”
杜山阑不再说话。
时涵愣愣望着窗外,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冷静睿智的林玦,不敢相信林玦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杜山阑静静开了口:“我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人能管我,你很有意见?”
林玦怒吼:“是!谁让你大少爷!谁让你是杜山阑!我辛辛苦苦做这些是为了谁!我呆在席茵苒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为了谁!”
“为了林琪。”杜山阑平静地说,“难道不是吗?”
林玦忽然没声了。
有双手从头顶伸入,抓住他的愤怒的灵魂,拽着提着扔了出去,扔到地上狠狠践踏。
他朝时涵看过来,时涵下意识地浑身发冷。
他听到咆哮的无声的质问:是你,又是因为你,又是你害的!
林玦往后退了半步,整理了理西服的衣领,抬头说:“抱歉,杜先生,是我搞忘了,你早就不是带着我们一起做事的那个大少爷了,更不是我林玦的朋友了,失礼了,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他在车外转身,走得决绝干脆,背影凄凉萧条。
杜山阑久久注视他离去的背影,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变成拳头,发白,颤抖。
时涵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惊愕,内心只剩下茫然。
他从林琪那里听到过,杜山阑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接触不到同龄孩子,唯一的玩伴便是林家两兄弟,他们年纪相仿,彼此当作朋友,直到林谦荣弄出那些事。
从那时候起,杜山阑不再信任林家的人,但因为种种原因必须抓在手里不放,才形成了今天的景象。
还有谁会在这样的十三年后提起“朋友”二字?无异于重新拔刀宰割所有人。
时涵抽出双手,包裹他的拳头,慢慢收紧。
只有动作,没有言语,谁也不知道此刻适合说什么。
颤抖的拳头渐渐变得安静,某种被激起的情绪重新蛰伏回灵魂最深处。
杜山阑嗓音沉寂下来,“没事,我和他理念不同,注定会分道扬镳。”
时涵埋下头去,肠胃绞痛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伤怀地想,这哪里是一句理念不同可以轻飘飘掀过的,可杜山阑有杜山阑的标准,他有属于自己的化解悲伤的方式,他有胜于任何人的强大心脏。
倚靠了一会儿,他从怀抱分离,浅浅扯出笑容:“杜先生,我没事了,今晚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杜山阑怔然扭头,半晌没发出声。
半晌过去,杜山阑沉下眼眸,柔和地问:“回去哪里?”
时涵低着头不看他,“我让小方送我。”
漆黑掩盖住的地方,杜山阑双手不断收紧。
他缓缓坐正身子,往手扶箱里拿了包烟出来,抽出,点上,在烟雾里沉冷地说:“不去看看唧唧吗?”
时涵手指微缩。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今晚一定惹下了麻烦,不然林玦不会发那么大脾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抹明亮的痛色滑过杜山阑的眼球。
他掐了烟,朝司机吩咐:“回柳岸华庭。”
车子开得很稳,胃里翻涌的感觉却越来越加剧,一个平滑的转弯,酸水涌到喉咙口,时涵佝偻住脊背,生生吞了回去。
头晕的感觉上来了,但更难受的还是想吐,整个鼓胀的胃快跳出来了。
忽地,后背心感受到一阵暖意,有只手掌温柔地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