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31)
“我让你躲!”
不到两秒钟的短暂分神,被周航宇逮到机会。
周航宇掐住他的脖子,豺狼扑食般把他压到地上。
后脑着地,时涵痛叫了声。
脖子被掐得喘不上气。
时涵曲起膝盖,狠狠击中他的侧腰。
骑在身上的人一下子翻了,优劣地位陡然翻转。
左梓乐的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眯。
周航宇大喊:“左梓乐,你TM就站边上看戏是吧!”
可能是这句话起了用,也可能存在别的用意,左梓乐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抬脚,勾腿,猛地扫过去。
“啊——”
猝不及防,时涵被他踢进墙角,肩胛骨咔咔响了两声。
这一脚的力度,和周航宇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不同,让他想起杜山阑揍人的场景。
他抱住半边肩膀,恶狠狠地抬头:“我招你惹你了?”
左梓乐居高临下,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杜山阑,“你练过什么吧,欺负周航宇那种人,有意思?”
时涵气到冷笑,“我欺负他?是,我欺负他!我这种人,野种,下贱,狗,只要和你们这些少爷站一起,就是在欺负你们!”
左梓乐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砰”,宿舍门开了。
“干什么呢!敢在宿舍打架!没学过校规吗!”
时涵心里陡然一沉。
可能是闹出的动静太大,把这栋楼的宿管惊动了。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奖学金评定。
诚然,学校诸多不良风气,但再不良,也是暗地里不良,校规是红线,没人傻到明面上闹事。
他闯祸了,和上次不同,上次有杜山阑顶着,这次谁来帮他?
没几分钟,辅导老师也到了,宿舍楼道挤满看热闹的人。
周航宇被人扶了起来,似乎失血过多,虚弱地靠着椅子,无疑是这场争执里最大的“受害者”。
简单询问后,辅导老师气得浑身发抖:“把你们家长叫来!”
时涵支起脆弱的身子,无助地晃了晃,“我没有家长……”
辅导老师指着他鼻子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的情况,把你哥叫来!”
时涵只觉头脑空白,他怎么可能叫得动骆星遥?
而且,他怎么敢让骆星遥知道?骆星遥巴不得他染上劣迹,一辈子洗不清!
几人被带到教务办公室,周航宇爸爸最先来了,看到儿子的惨状,差点没气晕过去;然后是左梓乐的妈妈,进门的表情有些懵,好像不敢相信自家儿子会参与宿舍斗殴。
辅导老师看向站在门边角落里的时涵,不耐烦地催促:“时涵,你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催一催?”
时涵手心里全是汗。
忽然间,脑海里冒出杜山阑的脸。
直觉告诉他,杜山阑一定会来,可是——
他抓紧手机,陷入焦躁的犹豫。
要不要打?不打,巨大把柄落到骆星遥手里,打,以什么立场打?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办公室外响起脚步声,像一阵风刮到眼前,杜山阑就那样出现在门口。
是他,几小时前刚见过的装束,只是头发领带稍显凌乱。
四目相接,时涵怔然。
电话还没打,人怎么来了?
下一秒,他听到左梓乐吃惊的喊声:“表舅舅?”
杜山阑明显顿了下,似乎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表外甥,以及表外甥他亲妈。
左妈妈小心地上前,“山阑,你怎么来了?”
杜山阑握拳抵住唇,声线僵硬:“我来看看梓乐……”
左妈妈奇怪,“来看梓乐?你怎么知道他……”
“刚好和他们班主任在一起,听说了。”杜山阑滴水不漏地解释完,余光瞟向角落。
时涵垂着眼睛,目光早已从他身上挪开。
一瞬间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见到杜山阑的一刻冲到最高点,听见左梓乐叫表舅舅时掉到最低点,然后沉入轨道之外。
杜山阑踩着稳重步伐,走到老师面前,“要怎么处理,说吧。”
辅导老师“啊”地一个激灵,“杜先生,麻烦稍等,时涵的家长还没到!”
杜山阑冷眯起眼,“你要我等?”
辅导老师惊慌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这就开始!”
这种场合,时涵早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辅导老师的势利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他斜倚白墙,默默听周航宇歪曲事实的控诉,生不出任何争辩的欲望。
就这样吧,大不了弄脏羽翼,以后被人翻出来,挨上几句喷。
只是没想到,等周航宇控诉完,杜山阑威势凌人的目光射向自己的表外甥:“梓乐,你来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左梓乐抿抿嘴角,闷闷道:“周航宇先惹的时涵,然后就打了起来。”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踢了他一脚。”
空气停滞了一瞬。
杜山阑问:“为什么?”
左梓乐一脸无谓无惧:“看他不爽。”
话音刚落,杜山阑抬起长腿,与左梓乐扫翻时涵一模一样的招式,半点不留情地扫出去。
闷哼起。
左梓乐在办公桌上撞了一下,朝地板滚出去,紧接着撞上饮水机的柜子。
左妈妈一把捂住嘴。
杜山阑双手插在西裤侧袋,上挑眼尾流出的锐光如冷刃,是真正的冰冷无情。
“杜家没落了,居然教出你这样的孩子!”
左妈妈几步扑上去,“梓乐!梓乐你没事吧?”
左梓乐艰难地撑住地面,脑袋抬起来,额角流下一条血蛇。
整间办公室鸦雀无声。
左妈妈瞬间红了眼睛,“你看看你!快跟你表舅道歉!”
左梓乐仍是桀骜,却垂下眼说:“对不起。”
时涵几乎看呆眼。
如果杜氏这样的大家族存在食物链,毫无疑问,杜山阑已是坐在顶端的男人。
无论他做出如何过分的事,换来的只有服从与归顺。
难怪平时那么霸道,他是权威,无需考虑别人。
万籁寂静中,杜山阑漫不经心地扭头,“接下来,怎么处理?”
辅导老师抖了抖,强行扯出笑容,“周航宇和时涵闹矛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的同学也举报过他霸凌室友,院方一直尝试调解,但今晚的情况实在严重,周爸爸,既然是航宇有错在先,你看——”
周爸爸聪明地看了看杜山阑的脸色,“我会带回去好好管教的,到此为止吧,不要再为难孩子们了。”
大家达成共识。
以为很严重的一件事,就这样了之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时涵扶着受伤的肩膀,麻木地转身离开。
不愧是杜山阑的表外甥,一脚差点没给他踢废,肩胛骨疼得不正常,手臂有块吓人的擦伤,自动结痂了。
还有嘴角和颧骨边上,也是擦伤。
这就很麻烦,过两天要拍形象照,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走着走着,时涵听到,后边有脚步声。
他沉下脸,果断加快脚步,后边的人却更快,在走道尽头的拐角一把抓住了他。
时涵被拉得转了个身,一头撞进男人怀里,熟悉的烟草味道扑鼻而来。
他拼命推搡:“干嘛!”
男人的胸膛坚硬如山壁,大手轻易锁住他瘦弱的手腕,防止他逃跑,把他顶着摁到了墙上。
时涵不要命地躲避,两只眼睛瞪出泪光,“杜山阑!给我松手!”
杜山阑脸色阴沉,两个手指锢住下巴,强横地板正他的脸。
“别动!我看看!”
时涵心里究竟是有几分惧他的,被他锁住摁住再一吼,不敢动了,却也不看他,两只眼睛斜着瞪地。
时间不早了,办公楼里外不见人,穹廊外低垂下簇簇蓝雪花,星河被隔开几十万公里,他们之间只存余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还有放肆侵袭的男性荷尔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