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30)
虎皮鹦鹉抓着松木站杆轻快地跃了个身,“爸爸!”
骆希涵:“爸爸!”
鹦鹉:“爸爸!”
杜山阑:“……”
他只见过鹦鹉和人学话,活久见了人向鹦鹉学话。
这孩子真心太傻了,他五岁的时候已经跟父亲学习看股市了。
他把小绿绿扔过去,开始赶人:“雪糕我收下了,虫子还你,拿着回去吧。”
骆希涵本来和鹦鹉玩得满脸开心的,听到这句话,大眼睛呆了呆,接到小绿绿,再次呆了呆。
然后,他皱紧眉头,张大嘴巴,惊天动地:“呜啊——小、小绿绿死了!”
杜山阑脑仁儿一阵刺疼。
“别哭了,它本来就是死的!”
“不、不是……呜呜……小绿绿不是死的……哥哥把它养死了……”
“不是标本吗那东西?”
“不是……小绿绿是小绿绿,不是包(标)本,呜呜我给你写信了……要、要怎么养小绿绿……”
杜山阑当然是冤枉的。
见到小绿绿的时候,小绿绿已经安乐归西,所以才被误会成昆虫标本。
没人知道可怜的小绿绿遭遇了什么,他现在很不得给小祖宗跪下磕头,能别哭了吗?
杜山阑把他搂进怀里,轻拍他的背,“好了,哥哥错了,别哭了,希涵是乖宝宝,乖宝宝不哭啊。”
骆希涵嗓子都嚎哑了,“嗯……我不哭……呜呜我不哭……我是乖宝宝……”
很难追究清楚,十多年前一念之间,杜山阑那颗冰冷的少年心到底哪里被戳动,他望着努力忍哭但就是忍不住的小哭包,不知觉中嘴角扬起。
他捧住那张肉乎乎的脸,把嘴唇贴到额头,吮出“啵”的微响。
“好了,不许哭了,不然哥哥要生气了。”
不知是什么起了效,骆希涵果然不哭了,张着泪眼呆呆地望他。
后来无数个梦回的夜里,杜山阑坐在床边痛思,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变了质,思来想去,大抵就是因为这个无心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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嚣狂夜里的风,吹进海边的破旧楼房。
布置简陋的办公室,门口招牌断成两半,一半下落不明,另一半踩在杜山阑脚底。
风在狂卷,几次吹灭火机。
擦火声不厌其烦地响起,林琪走上前,替他挡住风,“抱歉杜先生,这笔欠债,我没有注意到。”
杜山阑不发一语。
烟雾兀自缭散。
两个黑衣的保镖拖来一人,毫不留情地甩到地上。
那人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杜总,我错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就干这行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杜山阑立在没关玻璃的窗口,嗓音冰冷无情,“除了贴传单,还拿什么逼过他?”
要债那人哭爹喊娘:“没干什么了,真没干什么了!他就一孩子,没什么胆子,一直乖乖还债,我还能怎么逼他?”
“你也知道他是个孩子!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有办法逼你说!”
“杜总!杜总您消消气,我说!我们这行都这样,到期不还钱,就打电话给亲友,再不还,就抓来拍裸‘照和视频……”
杜山阑手里的烟熄了。
气到极致,他变成不起波澜的水,风与雷俱无法撼动他。
然而,在暴怒爆发之前,要债的忙不迭解释:“当然,刚准备带他走,就有人帮他还清了……”
杜山阑说:“你要庆幸,否则,就不是挨顿揍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杜总,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这些小地痞计较,我们知道错了,以后遇到时少爷,我们绕路走!”
角落里其他人也纷纷爬起来,道歉认错,怂得不行,丝毫不见马路边上抓人时的嚣张。
杜山阑却不为所动,“一码归一码,打你们,是私怨,剩下的,去和警察说吧!”
这些放贷的,不知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像他们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回到车里,杜山阑给时涵打了个电话。
耳边只有漫长的嘟音,然后变成“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杜山阑放下手机,再也忍不住心中那口怒。
他低吼着吩咐:“去兰桥!”
前排司机连忙启动车子。
高速上一路狂奔,很快便到了。
兰桥贵族学院,这座城市最辉煌的学府,杜山阑在这所学校的附中读完初中,然后便去了国外,再回来时,少年已死,活着的,只有那位雷厉风行的铁腕商人。
他再次拨通时涵的电话,漫长等待后,终于接通了。
那头问:“怎么了?”
他艰难地滚动喉结,“到宿舍了吗?”
“嗯。”
听到人安全回到宿舍,胸口堵的气消散不少。
他缓了口气,“你出来,我在门口。”
电话那头,时涵站在阳台仰脖子吐烟圈,吐完了,不紧不慢道:“杜先生,这么晚了,被人看见容易误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许久之后,电话里传来杜山阑沉闷的嗓音:“早点睡,明天别忘记去游泳馆。”
橘子味香烟烧到一半,时涵忽然没了兴致。
门外传来拍篮球的声音,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越来越嚣张,最后拍到房间门上,显然把房门当成了篮板。
时涵猛地拉开门,篮球擦耳飞过,击倒屋内一片摆设。
他大吼:“有病是吧?”
周航宇在外面,假惺惺地笑:“哎呀抱歉,我以为你不在,毕竟中午才跟人上了车,晚上怎么也要陪睡一下吧,没想到回来了,不会被甩了吧?”
时涵掐断半截烟,几步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扭打的动静惊动其他房间,张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正巧看见时涵举起盆栽,朝周航宇脑门上砸过去。
哐当一声,鲜血淋漓,惨叫惊天。
“别打了!别打了!”张也吓得六神无主,抬手猛拍旁边房间的门,“左梓乐!左梓乐你快出来劝架!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SerenaG宝宝投喂的猫薄荷x1以及大家给我的评论收藏
第23章 别动
一片狼藉。
时涵是被欺负多了,往房间门上拍篮球不算什么,笑他拜金卖身也不算什么,他早在臭水沟里烂掉了,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只知道要活着,还要往上爬。
换做平常,他根本不可能爆发,更不可能主动动手。
比起发泄情绪,考虑更多的永远是后果,他哪有资格发泄?
母亲把他带来这世上,给他的命运无非四字法则:苟且偷生。
可这怀恨在心的、不肯消散的让他发狂的情绪,是什么?
周航宇满脸是血,幸好砸过去的盆栽是株水培绿萝,没把他当场砸晕。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爬起,抹一把脸上的血,“时涵!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时涵立在原地,“你来啊,你哪次打得我?”
打斗忌讳见血,其次忌讳挑衅。
两者都犯,周航宇疯了。
他歇斯底里,抓起书架上另一棵植物,下狠手冲过来。
时涵轻巧一个闪躲,玻璃器皿“哐当”砸碎在墙上。
就在这时,书架旁边的门开了,一位少年板着脸出现在门口。
“吵够了没有?”
时涵的注意力被吸引,看清楚是谁,稍稍怔愣了下。
住在同一套寝室,他自是认识左梓乐的,只是不常见到。
住校是兰桥学院的硬性规定,嚣张如周航宇,也会乖乖回寝室起居,左梓乐不一样,自打开学来放过一次行李,貌似这是他第二次进宿舍门。
但令时涵分神的,仅仅是镶在少年脸上的那对眼。
狭长,上挑,像极了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