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63)
时涵半信半疑地点开微博,平台推送刚好弹出来,他一眼看到新闻的标题:
“骆星遥早期虐童视频流出,场面惨不忍睹!”
不知道是不是杜山阑特意的吩咐,几家娱乐媒体约好似的,在同一分同一秒推送了提前写好的稿子,生怕骆星遥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当初骆星遥花钱给他买通稿,现在杜山阑花两倍钱给骆星遥买了两倍数量的通稿,算是礼尚往来。
各家曝出的视频内容都不尽相同,有他六岁的,七岁的,还有八九岁的……他猛地想起,那时候骆星遥确实拍过视频。
丢失记忆的最后一块拼图,回来了。
在骆家度过的最漫长的四年,被骆星遥不当人地欺负虐待,直到脑袋受伤差点丧命,惊动了父亲,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
他几乎支撑不住,掉落似的蹲到地上。
杜山阑从哪里找来的……居然能找到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实在忍不住,给杜山阑发了一条微信。
也许杜山阑没法回复,但他此时,无比无比想叫一声“哥哥”。
他只敢发一条,发完后双手合十,祈求不要因此惹出事端。
然而发完消息的下一秒,保姆急匆匆地跑进来,“时涵少爷!您快去楼上躲起来!”
时涵呆呆地抬头,眼眶残留因为激动感动泛起的艳红。
保姆显然来晚了,就跟在她的身后,席茵苒的身影,从阳光踏入阴影,高跟鞋落在瓷砖地面,发出空灵的“嗒嗒”声。
时涵手里脱力,手机摔去地上。
又是“嗒”的一声。
作者有话说:
谢谢SerenaG 打赏的猫薄荷~
第51章 骗局
从禾几岛返回的路上,天空阴沉安静。
全速疾驰的车内,杜山阑并拢两根手指,往胀痛的眉心沉沉按压下去。
“公司里现在怎么样了?”
林玦肃然道:“管理层还没开始动,员工之间倒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您要下台了。”
杜山阑并不掀眼皮,无动于衷地说:“就因为暂停了林琪的工作?”
林玦点头:“毕竟这么些年以来一度大张旗鼓地重用林琪,底下的人听风就是风,夫人的目的就是这个,先造对她有利的势。”
杜山阑撤了手去,挑头看向窗外海面,那一片海固定般久存于此,从他含着金汤匙在这座海岛降生,到他抹杀所有童话光环把自己变成大义灭亲的恶徒,每一场黎明,每一出日暮,海面依旧泛起二十几年前那样无情的波澜。
无声望了许久,他寂寂说道:“我和席茵苒,你更恨哪一个?”
林玦小小地顿了下,回头朝后座看来,却只看到宛如冰冷金属的一张侧脸。
他稳稳地端住语气,一如汇报工作那般,不表露任何真情实感:“综合来看,当然是更恨您,如果没有您,我父亲至少可以不用死。”
杜山阑讽刺地勾了唇角,“林琪也是这样想的?”
林玦静静地说:“我想大概不会,他至今觉得对不起您,所以才愿意留在您身边的吧,相比之下,倒是不肯认我这个亲哥哥了。”
杜山阑:“但你依然会为了他替我办事,要是世上所有哥哥都像你一样,我该省下多少心。”
林玦苦笑。
一路再无话。
杜家这么大的家业,有过无数无人能及的荣光耀绩,唯独杜山阑见证的这十几年,门楣流出血,匾额爬出鬼,上演过旁人不敢轻易言论的腥风血雨。
而这一切灾祸的根源,点燃引线的罪魁祸首,是林家兄弟的父亲,一个叫林谦荣的男人。
海滨泛起模模糊糊的灰雾,远远见着了杜家房子的尖顶,车子转入林荫遮蔽的单行道。
两人出来时走了后门,看守后门的保镖信了林玦的谎辞,以为是席茵苒的允许,这会进去,当然也走后门,只是到了门口,原先负责看守的人竟是一个不在了。
杜山阑何其敏锐,当即下达命令:“下去看看。”
林玦推开车门,几分钟后回来,脸色难看至极。
“大少爷,出事了,我们被发现了,夫人让我们在这等着。”
杜山阑脸色阴沉,像是天空的阴云一溜地映了下来。
林玦沉闷道:“您应该听我的,先别管那位小少爷受的委屈,耐心顺着夫人,等她交回转移走的产业,直接撕毁协议把她送回泰国,到时杜家就彻底握在您手里了 。”
杜山阑冷飕飕一眼刀刮过去:“你把席茵苒当傻子?想办法进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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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年前,禾几岛还是一座只有渔民居住的孤岛,杜家最先看中这里,拉来投资开发,如今已是旅游产值过万亿的摇钱树,即便今天这样既非节日也非假日的阴天,街道上依然挤满自驾游的车辆。
但也仅限于景区,往南的盘山路上走,路边时不时冒出几栋价值难以估量的私人房产,这里僻静幽深,需要门禁卡才能进入。
海风呼呼灌入,觉察不出初秋的凉爽,只有恐怖的森冷。
时涵浑身绷紧,仿佛屁股底下坐的不是包皮的软垫,而是审问犯人的老虎凳。
客厅里站了四五个黑衣的保镖,外面还有,来回巡逻。
席茵苒正襟危坐,淡淡地拿眼神扫他,“那么紧张做什么?”
时涵死死地盯住她,“你怎么知道这里?”
她把小指翘起,漫不经心地扣敲膝盖骨,“我为什么不知道这里?这栋房子,可是当年我和他爸爸的婚房,杜山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面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你录视频的那一面,那里原本有一幅油画,是他爸爸最喜欢的,现在只剩挂油画的钉子了。”
时涵遍体生寒。
他敛住视线,落在她规矩摆放的白色鞋尖,尽量表现得镇定:“你找我做什么?”
席茵苒口气淡淡地道:“外面传我吃了三年牢饭,你知道吗,这是假的,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当年就保释出狱了,这两年我在泰国清修,看破好多红尘,如今只是回来给亡夫扫扫墓,顺便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杜山阑却不欢迎我,你能明白吗?”
时涵只继续问:“你想拿回什么东西?”
席茵苒露出丝冷笑来,那笑来得突兀,原是端庄静坐的贵妇肖像,随着她咧开嘴角,生生扯开一条狰狞的裂纹来。
“我手里有他眼馋的东西,是我丈夫留给我的,不提原本我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单单依凭这些,也得把总裁的位置还给我才说得过去吧?他竟然舍不得,还指使董事会那群老傀儡和我作对,张口闭口说我是杀人凶手,没有我,杜家早就七零八落了!”
时涵总算知道了这对母子在斗争什么。
他紧住手指,抬眼正对上席茵苒的眼睛,“你害死他爸爸,他肯定不高兴,要不你去道个歉?兴许就给你了。”
席茵苒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冷,冒出腾腾杀气。
时涵硬着头皮顶住,后背湿淋淋的全是汗。
他浅浅弯唇,“我说的是事实,哥哥其实很看重感情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空气突然凝固。
原本流动的、畅通的空气,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变成凝滞的、堵塞的透明胶体,挤压胸腔,难以呼吸。
席茵苒重新打量他一遍,眉毛稀奇地挑了挑,“你果然长大了啊,第一次见你,还只会哭呢。”
时涵笑容僵住。
席茵苒嘲讽地道:“怎么了?让你很意外?你好像很怕我啊,骆希涵。”
她从梨花木椅子上站了起来,优雅地踩着鞋跟,缓缓走动到窗前,“不用怕我,现在的我,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大家都有空,叫他过来吃顿晚饭吧,这里有家餐馆,我很喜欢。”
时涵缄默地坐着。
他能隐隐感觉到,杜山阑无时无刻不在忌惮这位女人,这女人嘴上说着自己不行,实际掌家多年培养出的势力根深蒂固,手里必然是有筹码,才敢回来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