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120)
时涵暗了眼睛,“笠姐,这稿子发出去,全网都知道我和杜先生是普通朋友了,我们以后呢?”
很不显眼的,杨笠两只眼睛往旁边避开稍许,“权宜之计,没时间想那么周全,以后的情况如何,谁又知道?目下我只考虑得了你的新专辑和演唱会,登顶还是夭折,没有任何一个有经纪人会让你选后者。”
说完,她站起来,吩咐四周:“好了,开始干活了,都麻溜点!”
凳子脚摩擦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时涵望着手里的稿件,眼神失了焦。
一楼招待室,记者会准时召开。
时涵早已习惯了黑漆漆的镜头和麦克风将他包围,也习惯了娱记们犀利不留情的提问,甚至台下这一帮人,至少一半是熟面孔。
他对着正前方摄像机微笑:“抱歉,有事耽搁了几分钟,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台下熙攘。
占在主机位的XX娱乐率先举手,微博直播间在线人数过万。
相隔几条街的杜氏大楼,杜山阑悄无声息地点入直播间,镜头拍到时涵上半身。
他等着时涵给他回复,等来了记者会现场直播。
这便是给他的回复,非要把骆希涵的前途和杜山阑放到天平上对比,他不幸竟成为升起来的那方。
杜山阑面色如冰,一动不动注视电脑上的画面,等候桌前的两位助理大气不敢出。
早上出门时,时涵还在睡觉,他不舍得叫醒,连续累了那么久,估摸着怎么也要睡到下午,然而才隔几个小时,缩在被子里乱糟糟的人,打扮光鲜亮丽地出现在采访镜头前,直播镜头里找不出任何瑕疵。
记者问:“骆希涵先生,您认识杜氏集团的总裁杜山阑先生吗?”
时涵:“认识。”
记者:“一早我们接到消息,据相关知情人士称,您和杜山阑先生其实是恋人关系,您怎么看?”
时涵沉默。
另外记者跟上:“对方在社交平台爆出您和杜先生的约会照片,并声称手里掌握有大量更‘劲爆’的照片,据我们了解,他其实是你的上司,你要怎么解释?”
……
杨笠干咳两声,催促他说话。
既然爆料那边暂时压住了,现阶段公之于众的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身体接触,按照杨笠说的,按照稿子写的,按照记者们给面子的程度,只要他照着背出来,这件事就能完美解决。
他深呼吸,浅笑开口:“是,杜山阑,是我男朋友。”
招待室一瞬间的静默,直播间满屏“???”。
杜山阑放大瞳孔,画面里的人笑容美好:“他就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出于事业方面的考虑,对粉丝和公众隐瞒了这件事,非常抱歉,对不起。”
长达几秒钟的沉默,迎来彻底震撼的爆炸。
杨笠身子发软,险些从台阶上滑下去,招待会纪律不复存在,记者们一窝蜂地挤上来:
“骆希涵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骆希涵先生!这一切是你团队的炒作吗?”
“骆希涵先生……”
时涵没打算继续回答,维持最后的礼貌笑了笑,转身往出口走。
记者摄像黑潮一般涌过来,撞上保安组成的人墙,喊声卡在后方。
时涵越走越快,加快脚步,朝大门口奔跑。
已经有人追过来了,时涵奔到门口,蹲守在外的没牌媒体们刷一下站起来:“骆希涵出来了!”
一个急刹车,时涵差点没滑倒。
前有狼后有虎,哪怕习惯了被媒体当花蜜采的生活,这种阵仗,他也是头一次遇见,当即脑子空白了一秒。
一道人影从旁边追过来,抓住他闪进走廊岔道:“哥!这边跑!”
时涵吃了一惊:“小方?笠姐呢?”
小方急得想冒眼泪:“笠姐气得晕倒了!”
时涵:“她还是晕了啊……”
三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不听团队的话。
何止是杨笠被气晕,看直播的粉丝也快晕了,一时间除了“?”啥也不会说,只有黑粉们头脑清醒,斗志昂扬准备借题发挥,却听见时涵诚恳的认错和道歉,一时间也打出了“?”。
这要他们怎么黑?总不能说谈恋爱有错,最后只能抓住欺骗粉丝的字眼,宣泄宣泄心中不甘。
时涵东奔西逃,暂且躲进一间杂物室。
杂物室黑昏昏一片,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他从小方那里找回手机,因为招待会,手机开着静音,杜山阑已经给他打了六个电话了。
他连忙回拨,那边也是乱糟糟的样子:“哥哥……”、
杜山阑只告诉他一句话:“在公司等我,我来接你回家。”
黑暗里,时涵傻乎乎地咧嘴:“怎么样,惊不惊喜?”
杜山阑带着笑意哼了声:“这是惊吓,杨经纪还好吗?”
时涵鼓起腮帮子,一副做错事想耍赖的模样:“她晕了,小赵她们应该在照顾。”
杜山阑说:“给她加点年终奖吧,幸好她没有心脏病。”
电话不舍地挂断,讲这一阵的时间,小方呼吸平复下来不少,朝他叹气:“哥,不愧是哥,这下你可玩大了,接下来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时涵掰起手指头:“掉粉、掉销量、掉收视、掉代言……还有什么?”
小方恨铁不成钢:“这些还不够你伤心的?没日没夜工作了多久,才有今天的光景,搞不好……搞不好这一下就掉下去了……”
时涵知道,娱乐圈的一切都是一阵风,一阵风走了,另一阵风顶上,没人能永远霸占C位,假使他只有事业,一跤摔倒,他料不到有多痛心,可他不是只有事业,他有杜山阑。
无非是不能同时拥有两件宝藏,他不贪心,到了非要二选一的关口,他一定选杜山阑。
他从废品堆里翻出两只空纸盒,压平了放到地上,屁股坐上去,同时拍拍旁边,示意小方:“坐下休息会儿,反正干都干了,不想那么多。”
小方愁眉苦脸地坐下,突然来了句:“哥你别担心,笠姐和我们,还是会一直帮你的。”
时涵浅浅勾唇,“我知道。”
他这小团队的人,几乎都是林琪林玦从总部挖来的,大多二十出头,私底下与他如朋友无二异。
等了快有二十分钟,好容易安静下来的外面再次掀起人声,一片鼎沸中,小方冒险出门查看,片刻后着急忙慌地冲进来:“哥!哥不好了!出、出更大的事了!”
那语气、那表情,时涵心里一惊,刷地爬起来:“怎么了?”
小方面如死灰:“杜、杜总他、他、他他他……”
时涵沉下脸色,推开他冲出去。
除了杂物间,吵嚷声音登时鼎沸起来,时涵远远望见门口,拥挤人群比躲进来时更夸张,公司保安不得已退让到大堂,攒动人影间,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从外往里疏散,混成一团的娱记们艰难往两旁让路,一边退一边不要命地把镜头举起来,试图拍到中间的情况。
时涵缓缓停住,站在距离大门五六米远的地方。
最后一个挡住视野的摄像让开了,露出杜山阑高瘦的身形,一丝不苟的黑色礼服,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踩住往前铺开的红毯,这一路滚来的红,却不及他手里的大把玫瑰。
快门声响成一片,闪光灯不断照亮他的脸,第一次拿音乐大奖时,时涵有幸走了人生第一次红毯,那时齐聚一堂的摄像灯光竟也不如此时刺眼。
杜山阑手握玫瑰,走到台阶下方。
莫名的,时涵眼里泛起泪,他浅笑回应,想要上前,却没料到,几十台摄像机面前,杜山阑捧着红玫瑰走上来,朝他单膝跪下。
人群发出惊呼。
时涵震撼愣住。
一只小巧的戒指盒在杜山阑手里打开,被举高送到面前,杜山阑唇角抿了淡笑:“你要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