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拷问(98)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骤然之间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各实时转播的屏幕前也在统一播放着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联合党仍然在继续向前,可胡安还停留在了过去,似乎也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这是莫大的遗憾,”楚晃的声音平和而掷地有声,“胡安与联合党背道而驰,他已经不能再代表联合党。”
楚晃在国会开幕仪式上对胡安的公开谴责与批评,既令整个联邦政坛为之傻眼,也令民众连连鼓掌叫好,获得了铺天盖地的支持。
联合党内的成员迅速看清了形势,纷纷加入了对胡安口诛笔伐的队伍。
一周之后,胡安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退出联合党,辞去了在国会内的所有职务。
联合党竟然通过楚晃从危亡之中得到了拯救,很快,经过投票,楚晃也一举成为了联合党新一任主席,并在民意推动下通过重新公投全方位替代胡安,走进了国会的最高权力中心。
转瞬之间,联邦内就已经历经了一场风云变幻,换了天地。
胡安的身败名裂惨淡收场,确实是由傅轻决一手策划促成的,胡安倒了,自由基金会进入无限停摆的状态,与他来往密切深度绑定的傅岐山自然也随之落败,再没有与傅轻决抗衡的能力了。
他也只有到了如此田地,才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傅轻决做的。回想这短短几个月,他在傅轻决因段宁而陷入疯狂颓废之时还暗暗欣喜,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致命一击。
但傅岐山与胡安还是截然不同的。
傅轻决会为了傅氏而保全养育自己长大的叔父的体面——只不过傅岐山这回便是真的老了,真的该退居二线甚至颐养天年了而已。
整个事件中,只有楚晃果断决绝的反水和上位是在傅轻决预料之外的。好在这对傅轻决没什么影响,他本也无意过多参与这帮政客之间的斗争。
他想,如今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当年的李铎遇刺案——苏纳失去了最稳妥的靠山,在下一次大选中大概率成为弃子,到那时,翻案之事自然而然能够迎刃而解。
而除了这些,他们近在眼前的日子才最重要。
一切差不多都结束了,傅轻决觉得段宁也该放下他那顽固不化的执念了,否则他们怎么能开启新生活?
而要开启新生活,傅轻决想到上回自己在咖啡馆外差点失控又被段宁撞了个正着的样子,段宁的眼神让他莫名心虚。他也许是不该那么敏感的。
段宁的种种变化和表现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联邦首都内的新格局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段宁再去安全局,明明还是那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可仿佛处处都变得不一样了。
杜景承领悟到了傅轻决的意思,在宋闻有意无意的提醒之下,他对局势变化也反应迅速。关于宋渊的那些资料他最后到底全给了,因此在这场动荡中没有受到波及。
为了把该切割的都切割掉,安全局跟着展开了内部优化工作,乍一看,从内到外自然焕然一新。
下午在联邦国立大学举办的会谈讲座涉及和安全局的研学合作项目,他们发来了邀请函,安全局里闲人不多,段宁算一个,因此他得了去听讲座的这份活儿。
讲座结束后,段宁走在久违的校园里,再碰见宋闻,宋闻比之前坦然放松了不少,可能因为最近喜事确实很多,值得庆贺。
略显空旷的大厅里吹来阵阵卷地风,宋闻总是能这么巧地碰上段宁,他说:“讲座上有些问题各位老师可能还没有探讨尽兴,段先生愿不愿再跟我走一趟,再切磋切磋?”
段宁对他并非没有防备,嘴上平淡疏离地说:“我对这些没有研究,也该回去了,抱歉。”
“楚部长代替了胡安的位置,您已经满意了吗?会放心吗?对您而言,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宋闻轻声问道。
段宁果然停下了脚步,挺拔瘦削的身躯如剑一般伫立在风里。
他被宋闻请去了某栋需要刷卡进入的办公楼里,最终来到一间普普通通的会议室外,他推门而入,在里面看见的正是如今正春风得意的联合党主席楚晃。
第81章
楚晃看起来还如从前那般,身上是剪裁得体却不张扬的女士西服,永远齐肩的头发利落而显得温婉。
宋闻并没有跟进来,屋子里只有她和段宁。
“宋闻是联邦国立的学生,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
她对段宁也一改上次的态度,反而先道起了歉:“段先生,当日在胡安议长的府邸对您多有冒犯,请您见谅。”
段宁刚摇了摇头,她又直接说道:“我知道您不是我们这些混迹在政坛里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时候除了因为休息室内有胡安的监视,还因为我不能确定您是否还是当初的段斯,又站在了哪一边。”
段宁仍然保持沉默。
他很谨慎。并且,他究竟还是不是当初的段斯,又站在了哪一边,也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甚至没有立场去标榜自己的立场。
楚晃自嘲地笑笑,接着解释:“胡安是我的恩师,没有他当年的提携我走不到今天,我与你当年在总统府即便只有几面之缘,但我想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但自从西区爆发战争,又到李铎总统死后,世界天翻地覆,变得太快了。我和胡安的理念也出现了分歧,他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曾经支持的开始反对,做出了成果的转头抛弃,到今天,联合党和联邦政府简直已经面目全非。”
“现在楚部长应该不用再担心了,”段宁见她说得如此直白,颇有推心置腹的感觉,他说,“苏纳的民调率很快就要撑不住了,等到总统大选,楚部长应该能比当初的胡安走得更高更远。”
楚晃说:“西区在战后虽然已经独立,但苏纳仍然暗暗奉行殖民主义那一套倒行逆施,如果想在大选中击败他,就需要彻底地拆穿他的阴谋。可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成功。”
响彻校园的铃声同样传进了他们这间会议室里,临近傍晚,窗外是进入夜幕的落日的红光。
段宁感觉有些恍惚,站定两秒后说:“所以我与江牧的见面,也是你安排的。”
“是,宋闻也很聪明,他就是西区人。而在西区,没有人没听过段斯这个名字。”
段宁像是扯出了个笑:“我已经不是段斯了。”
楚晃深吸了口气,说:“没有人能抹去历史,也没有人能抹去英雄的荣光和功绩,就像李铎总统的死,除了换来一座名为高尚的墓志铭,难道就仅仅如此吗?现在我既然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做不到只是眼睁睁看着,英雄不应该成为权力的工具。”
说不触动,段宁自己都知道是假的。
他更清楚,楚晃已经拿出了她全部的也足够多的诚意了——楚晃想要击败苏纳,非常需要段宁在西区和军部的影响力,需要段宁的支持,而她能答应段宁的,就是帮助段宁彻底将李铎遇刺案查个水落石出,并允诺重新解放西区,完成李铎总统当年未完成的政治理想。
段宁没有理由拒绝楚晃。就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早已荡然无存,退一万步来说,楚晃的这些承诺除了是对他说的,也将对全联邦、对她所有的选民说,段宁不怕她反水。
时间还有很久,楚晃要证明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审李铎遇刺案。
而这一切还有一个必要前提:段宁必须恢复身份。
“恢复身份的同时,您必须离开傅轻决。”楚晃说道。
段宁静默两秒,像是想听听她对傅氏的态度和见解,淡淡笑了笑,问道:“为什么?”
“和艾莉森无关,我不会让艾莉森嫁给她不想嫁的人,更不会让她嫁给傅轻决。”
楚晃说完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妥,段宁垂了垂眼,没说什么。
楚晃紧接着正色道:“傅氏在联邦的地位不可撼动,傅轻决现在也是傅氏唯一的话事人,可是谁都能去拉拢傅轻决,和傅轻决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但您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