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33)
“坏消息呢?”
韩易:“坏消息是,表面腐蚀过于严重,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了。”
所以现在,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白超然身上。他们需要找到更多能够直接指向马骏杀人的证据,而且要快, 毕竟传唤手续只有24小时的有效期。
动机,凶器, 他们暂且放下。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死者是谁, 在哪被杀害的。
谢隐在李富贵身边坐下,他闭上双眼, 按了按太阳穴。
调查以来所有的线索,报告, 监控画面过电影一般在谢隐的脑海里一帧帧一幕幕地闪过。
案发现场的惨状,李莘的交通违法罚单, 李凤臣的哀伤, 那诡异的半开山茶花, 马骏每次离开宿舍时拉着的拉杆箱······
拉杆箱!
谢隐猛地睁眼,犀利的目光看向韩易:“让卢晓明马上联系全城的废品收购站,垃圾场,找马骏拉着的那个拉杆箱!尤其着重找湖岸盛景小区附近的垃圾站!叫上荆哲,和我走!”
——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他们只有24小时的时间。
湖岸盛景小区只有大门口和一楼大堂有监控,在上一次搜查时,谢隐就已经派卢晓明带人把小区的监控查了个遍了,收效甚微。
这次谢隐亲自上阵,换一个思路,把重点放在马骏随身携带的拉杆箱上。
6月8日,马骏和李莘都到来过这个房子,这也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马骏来的时候空手,走的时候拉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拉杆箱。
6月9日,他又带着这个红色拉杆箱回到了小区。之后就是午夜时分,马骏开着李莘的车驶离了小区。
尽管在时间线上,已经和谢隐他们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重复工作意义不大。但谢隐此刻更关注一个问题:案发现场和二人租住的房间没有发现拉杆箱,那么这个拉杆箱很有可能是马骏在将尸体移动到车上之后,扔在了地下停车位的垃圾堆里。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地下停车位没有监控摄像头!
谢隐联系了物业,寻找每日收垃圾的公司,尽可能找到这个拉杆箱。而这一切工作能够完成仍有一个完美的前提——那就是没有其他居民贪小便宜,把这个拉杆箱捡走了。
小区大门外的监控画面正在2倍速播放着。谢隐和他的队员已经基本能记下每一个细节了,谁也没有心情继续看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思忖如何不消极等待,主动出击时,谢隐突然喊了声“停”。
“这个画面,往回倒。”
那是6月8日的早上。监控摄像头朝着东边,上午7点这个时间点上的画面,整体逆光,白茫茫一片,很是不清晰。
画面的边缘处出现一小块更为亮眼的区域,闪动了一下,就消失了。
谢隐:“画面能放大吗?”
保安队长:“不能。”
谢隐心理骂了一句,凑到了监控前,更为仔细地看了几遍那个亮点,问韩易:“这个反光点,像什么?”
韩易也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像······像一团白毛······白狗?还是白猫?”
谢隐:“会不会,是人的头发?”
在场的所有人都凑到了画面前,全都觉得谢隐疯了。
“不可能吧,很明显贴着地皮的。人在地上爬也不会用脑袋爬呀。”韩易实在想不明白,火烧眉毛了,谢隐研究这团毛茸茸有什么意义。
年轻一点的保安却在这时说话了:“有可能是人!可能是假疯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保安的脸上,让他黝黑的面庞倏然红了起来。
谢隐:“假疯子是谁?”
小保安:“假疯子就是我们小区附近的一个流浪汉,住后门附近的桥洞子里,是个阴天乐,长得怪吓人的,总喜欢逗附近住的小孩。家长见了都害怕,说他是疯子,不让孩子们接近他。我和他说过几次话,其实他不疯,就是喜欢孩子而已。我就叫他假疯子。”
谢隐:“那他为什么会躺在正门外地上?”
小保安:“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习惯了吧。他以前总爱在小区门口附近躺着,我们队长看见了就会撵他走。队长不再时候,他就会偷偷回来。好像是大门附近那有喷泉,凉快还不晒。”
保安队长瞪了小保安一眼,转头时正对上谢阎王的目光,又只好悻悻低下头。
韩易不解:“啥是阴天乐?”
谢隐的反应比小保安还快,他猛地起身,一边拽着小保安往外走,一边解释:“就是白化病的俗称!”
韩易也是在“白化病”三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的,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来。
“带我们去假疯子平时住的地方。”
小保安却挠挠头:“好几天没看着他了,不知道铺盖会不会被扔掉。”
假疯子住的地方,在小区后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的立交桥下。谢隐原以为只会有一床被子聊以御寒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个逼仄的空间竟然被这个“假疯子”打造成了一个接近正常人生活的私人空间。
除了有小煤气罐和锅具以外,竟然还有小型柴油发电机和一台竖着天线的老式大头电视!
在这个城市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原来还生活着这样一群无限边缘化,却极尽全力试图让生活正常起来的人。
可这种拼尽全力求来的生活,也不能继续了。
床铺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桥洞的墙壁上却有着不少的喷溅血迹。这些血迹被试图擦拭过,但并不成功。
谢隐挥了挥手,检验科的人上前取证。
他和韩易都沉默了,如鲠在喉。这个可能一生连个名字都没有,连张照片都没留下的人,很大几率,就是马骏杀死的人。
谢隐把大量的警力安排在调查白化病患者就诊记录上,但他们忽视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就有这样一部分人,连去就诊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或许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或许能感受到身体的某种不适,但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彻彻底底被边缘化,是从意识上开始的。
一个人,稀里糊涂地活着,又因为别人的贪欲,稀里糊涂地死亡了。
谢隐走出桥洞,阳光在霎那间的明暗对比下显得格外刺眼。
谢隐眯着眼睛,看向太阳的方向,眼部强烈的不适感却能适当减轻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陌生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帮你抓住凶手,或许是我作为一个警察,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谢隐的指甲几乎嵌入肉里,丝丝缕缕的疼痛感让他恢复了理智,马上让荆哲联系交管部门,寻找桥洞附近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
这个工作量不大,毕竟时间地点固定,很容易找到。
附近区域监控探头不少,但能够清晰拍摄到桥洞的却一个都没有。
旁边高架桥上的一个监控摄像头能够准确定位桥洞附近经过的车辆和行人,很快,他们找到了疑似马骏的人。6月9日凌晨,拉着一个巨大的拉杆箱,步行来到桥洞附近。
之所以只能说疑似,是因为凌晨时分,监控清晰度本来就不高,更何况目标人物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长外套,一样不落。
唯一能够识别身份的,就是目标人物与马骏几乎一样的身型身高,以及那个红色拉杆箱。
目标进入桥洞范围,消失在监控视野里,到再次出现在监控视野时,中间间隔将近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目标很有可能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制服了白化病乞丐,并将乞丐用拉杆箱带离桥洞的。
监控存在盲区断点,很快,就难以找到目标人物的行踪了。
谢隐坐在监控前出神。尽管找到了死者身份、被害时间、被害地点,甚至找到了疑似马骏的录像,可单凭这个视频,仍旧很难给马骏定罪。
谢隐的太阳穴在一鼓一鼓的疼,他指尖轻揉着太阳穴,闭上了双眼。
几个小民警急得团团转,有人说:“头儿,我们现有的证据指向性很强了,拿给马骏那孙子看,未必他就不招。咱再死磨他一阵子,不信他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