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135)
大雨疯狂敲击着窗棂。孟静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 却不敢起身开窗。
尽管头脑并不十分清醒,但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冷静。越快处理完尸体, 越短时间逗留, 就能让自己越安全一分。
迫不得已,孟静咬破了舌尖。刺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恢复了冷静。
这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她低头端详了一遍躺在地板上的宁无暇。即便厌恶之情溢满,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美, 是真的美。
那是一种瓷白通透的美, 柔软细腻的美, 勾勒得恰到好处的美。宁无暇,就真如她的名字一般,长得冰雪可人,桃花眼角下点缀着一颗红豆般大小的痣。
她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学校里的男生几乎没有不暗恋她的。因为这痣,孟静叫宁无暇小红豆,又因为青春少年们悸动又风雅的爱慕,高中以后,宁无暇又被大家叫为相思妹妹。
此物最相思,此人更是牵动相思。
孟静猛地才意识到自己必须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她留恋又厌恶地最后看了一眼那颗红豆痣,恶狠狠地在心底骂了句,婊/子,和你那婊//子妈一样,专勾男人。
这不是寻常时孟静能骂出的话。即便没有和宁无暇一样出落成大美人,但良好的家教让她循规蹈矩地成为了一个礼貌又优雅的女性。
但毕竟世事无常嘛,她骂出了她骂不出口的话,就像她杀掉了如影随形的人。
孟静迅速打扫战场,尽可能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清洗去。最后,她隔着手帕将宁无暇床边的垃圾桶拽到了房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即便手指没有触碰到垃圾桶,但孟静仍赌咒回家以后要洗一万遍手。因为那里面,明晃晃放着一个用完的避/孕/套。
……
孟静停好自行车,如往常一样到弄堂口的王阿姨家买四个糖三角。
王阿姨看着孟静顺脸躺下的雨水,心疼地说道:“哎呦傻姑娘,下大暴雨就别急着回家哟,在单位等一会嘛。”
孟静看着墙上的老钟表,五点四十,刚刚好。她憨厚一笑:“我怕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智先在家等我吃饭呢。”
王阿姨啧啧了两声,羡慕地喃喃道:“真好。我儿子儿媳要有你们小两口那么恩爱懂事啊,我就不操心咯。”
说到这,温和但不能免俗的王阿姨压低声音问:“你们结婚多久了?怎么不见你肚子有动静?”
孟静一时局促,拿着王阿姨的四个糖三角,应付着回了两句,匆忙回家了。
这不到五十米的几步路里,孟静五味杂陈。大学毕业后,她和薛智先已经住在一起快两年了,但其实二人并没有领结婚证。
相识相恋长跑八年,经历过异地又重新聚在一个城市,孟静以为他们终于可以修成正果,可在激情褪去之后,薛智先却一直没有开口,给她什么承诺。
生活平淡极了,像现在雨过天晴后仍旧燥热的黄昏。
薛智先果然已经等在家里了,这是二人说好的。今天是孟静26岁生日,孟静让薛智先给她做一顿晚饭,她想加一句“要有烛光的”,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就是这么矛盾,古板到连对自己最亲密的爱人都撒不出一句娇,却又不顾世俗眼光,义无反顾地和他同居在一起。
薛智先买了蛋糕,做了四菜一汤,他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抬头看了一眼湿透了的孟静,不解问道:“不是说好了给你做晚饭么,还买糖三角干嘛?”
你看,他就是这样,细心到可以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小事,却并不会展现一丝体贴。
无所谓了,孟静看了眼糖三角,淡淡一笑:“每天都买,习惯了。”
孟静看见了桌上的蛋糕,是个寿桃模样的。她突然想起来奶奶八十大寿时候薛智先也是买的也是这一款蛋糕。孟静有点厌恶,其实二道街那里已经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里面做的都是时兴样式的裱花蛋糕。
但那裱花蛋糕没出现在她的餐桌上,而是出现在了宁无暇家的餐桌上了。
一顿饭,味同嚼蜡。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白天在单位遇到的人和事。
孟静:“智先,我们也买个自己的房子吧?房子马上就要到期了,咱俩这点工资,都给房东了。
薛智先有点意外,嗤之以鼻:“买房?我站柜台卖药一个月赚228块钱,你在路桥公司当出纳一个月赚240块钱,咱俩买得起房子?”
孟静:“你偷偷捣腾卖处方药,不还能赚点呢么?”
薛智先如临大敌:“那能赚多少?一个月一百撑死了!我妈身体又不好,我还得给她寄过去呢。买房不是咱这种家庭能想的,快吃饭吧。”
孟静:“我们公司前年搞福利房的时候才两万多块钱就能买一套52平的,你就不让我买,我们主任自己搞了六套,现在每一套都翻番了。”
薛智先:“你是主任么?两万块钱,把咱们两家的骨头渣子卖了都凑不够两万。行了,亲爱的,别想那些了。有权有钱的人才有发财的可能,这不是咱们该想的。”
孟静低头吃饭,没有争辩,因为她也并不真的想买房。她的人生面临着更多棘手的问题——自己相恋十年的男友偷偷出轨了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而她自己又杀死了闺蜜成为了一个杀人犯。
一桩桩一件件都比买房难得多。
而这一系列惨剧的罪魁祸首——薛智先,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喃喃:“也是奇了怪了,你们那郭主任,四十出头,一个月也就赚四百多块钱,哪来的钱买那么多房子?”
孟静没有回答,她装作没听见,自说自话起来:“我主要想,买了房,我们就能结婚了。”
薛智先一愣,旋即开始打起了哈哈,无外乎什么“我们肯定要结婚啊,但得先攒点钱”,“先立业后成家”之类的话。
见孟静面无表情,薛智先也有些尴尬了,他赶紧拿出了蜡烛一把插到大寿桃上,局促说道:“快,许个愿吧。”
说罢,将蛋糕推到了孟静的跟前。
孟静抬起头,深深凝视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烛火的微光,是不安的逃避,更是自以为深藏不露的窃喜。
孟静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终于被他亲手按灭了。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吹灭了蜡烛。
她心里默念:我要你们,都给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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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一:蒲冬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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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风扇耷眉臊脸地转动着, 也不知哪根螺丝不瓷实了,转起来隐隐有咯吱咯吱的响声。
孟静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 脑子里全然是白日里杀人的场景。
夜已深,她一点不入脑地看完了新闻联播, 电视剧, 看不懂的转播老外拉车的节目……电视里终于只剩下了满屏的雪花——发着滋啦滋啦的声音。
薛智先已经睡了一觉了,拿起蒲扇趿拉着大拖鞋走过来, 没什么好奇地关掉了电视:“咋了, 不睡觉在这浪费电?”
孟静这才回过神, 看着昏暗灯光下睡意朦胧的薛智先。不得不说,他生得好看,比她见过的男人都高大帅气几分。戴着个金丝框眼睛文质彬彬的, 孟静时常想,她是配不上薛智先的吧,不然他怎么会爬了宁无暇的床?
一想到这, 孟静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宁无暇家垃圾桶里用过的那个套。
一阵恶心。
她同样没好气地抬腿就向床的方向走去,很显然, 她不想和薛智先再说一句话。
可还没等孟静走到床边, 薛智先却先关了灯。天地间连那点昏黄的光都没有了,黑暗几乎是一瞬间吞下孟静的。周遭安静得和死亡没有两样, 她的脚像被千斤坠坠住了一般,丝毫都动弹不得。
这一刻, 孟静连呼吸都不会了。她屏住呼吸,收缩得腔子生疼。她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 一双眼球却紧张得乱转。
窗帘, 椅子, 柜子,床底……这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得东西在这一刻都成了孟静心底最恐惧的深渊——那窗帘为什么是个吊死鬼的形状?那椅子上为什么像是趴着个头?那床底下露出来的一点黑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