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2)
“燃烧时间可以确定么?”
“这里离村子还有些距离,没有村民看到火光。具体燃烧时间还得做进一步检验判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是昨晚19点到今早7点之前。”
谢隐:“为什么?”
“因为走访中有村民说昨晚19点路过这里,还没看到有车焚毁。今早7点,是报案人的报案时间。”
如此一来,有可能是开的夜车。半夜行车,行至土桥的时候视线不清,导致侧翻,进而导致车身起火,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所以韩易他们无法确定是否为意外交通事故,也算得上情有可原。
谢隐俯下身蹲在燃烧殆尽的车内,仔细地观察起车内的尸体。尸体已经高度碳化,几乎到了难以看出是人形的程度。他抬手将尸体翻了个面,发现外生/殖/器还在,倒是可以确定是个男性。
谢隐眉梢一挑,抬头看向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女法医:“有什么发现?”
法医也蹲下:“谢队您看,死者虽然高度碳化,但还是能看出头骨两侧的撞击痕迹非常明显,左侧颞顶枕部有多处的骨折现象,右侧颞板也有骨折线。”
谢隐上手观察了一会,淡淡一问:“几处?”
“啊?”法医有点没跟上谢隐的思路。
谢隐倒也不愠:“我问你,骨折有几处。”
“多处。”
谢隐终于开始面露不悦:“多处是几处?”
女法医不禁怔忪,谢隐这个人,平日里和声细语的,难得的温润持重,让人不自觉地将对他的关注点吸引到他那澄澈磊落的眸光上。可一旦有了愠色,眉梢的疤痕就会瞬间超脱于精致的五官,明晃晃的,摄得人不禁胆寒。
小姑娘年纪也不大,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见领导这气势,不免心慌。越心慌就越说不出话来。
谢隐刚要再问,抬头正对上小姑娘吓傻了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太凶了。或许是今天被曹力帆激怒过的原因吧,谢隐总有根弦在绷着,人也不自觉地进入到剑拔弩张的状态。
他心底暗暗自嘲,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较什么劲呢?谁没个新来乍到的时候呢?
想到这,方才带着刺骨寒意的眉目一瞬间缓和了不少。他捧着死者的头骨指给小法医看:“记着,左侧颞顶枕部四处骨折,右侧两条骨折线,后脑一处撞击痕迹。”
小姑娘哪受得了领导这一会三昧真火,一会瀚海冰霜的。赶紧哆嗦着在记录本上记了下来。
心中还暗暗呢喃:领导怕不是个精神分裂。
一旁的韩易托着腮思考了一会:“也就是说,有可能是车子从桥上跌落下来,翻滚中死者多次撞击头部导致晕厥。然后车子起火,活活烧死在车里了。”
谢隐不置可否,低敛眉目,视线落在死者身旁的一个黑色团状物体上。他仔细观察了一会那个黑色物体,半晌,目光又看向车子的车头方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都知道谢隐查案的时候他不问,就不要回答。切忌打断他的思路。
良久,谢隐侧身出车,挺直身子走到韩易面前,眼里说不出的玩味:“觉得自己猜得几成准?”
韩易干脆:“八成。”
谢隐挑起眉梢。
韩易有点犹豫:“······五成?”
谢隐双唇抿成一条线,视线挪开,看相远方:“最后一次!”
韩易都快哭出来了:“不是吧师父?难道只有一成?”
谢隐长叹了一口气:“你说老天爷什么时候能不拘一格给我降点真人才呢?”
说罢,拽过卢晓明手中的证物袋,将手中的黑色团状物体放了进去,扔回给卢晓明。
云淡风轻地吩咐:“走手续立案吧,他杀。”
旁边的三双眼睛全都瞪成了铜铃,其他警员也纷纷回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谢队。
这么快,他是怎么确定的?
天边,一道闪电将灰蒙蒙的苍穹霎时劈开,可浓云却有着高度自愈力一般,瞬间又将天地吞噬为一片混沌。
轰隆隆的雷声迟钝而沉闷地传来。谢隐看了一眼法医:“要下雨了,赶紧把尸体保护好,告诉技术的,死者的遗物千万别漏了,认尸时候要用!看看车大架号还在不在,回头从车着手查!要拿什么赶紧拿,这场雨不会小的。”
所有人都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忙起手头的活来。
韩易却跟个狗腿子似的凑了过来:“师父师父······”
谢隐恨铁不成钢:“我没被妖精抓走,你小点声喊。”
韩易又一个嘿嘿笑:“师父,你怎么确定是他杀的?”
“车体燃烧无外乎自燃和纵火。这一辆新能源汽车,如果是自燃,起火点应该是电机和发动机,但这辆车烧得就剩个车架子了,电机和发动机却没有燃烧完全,这不合理。”
韩易耳根开始发烧,自己平时自诩汽车爱好者,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另外,你说人是在车侧翻过程中撞晕的。你自己看看,这桥有多高?”
韩易回答:“一米多。”
“一米多的桥,即便侧翻,车体也不可能来回翻转多次。怎么可能在颅骨上形成那么多撞击痕迹呢?”
说完,谢隐特地观察了一下韩易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服不忿。
他指着卢晓明手中的证物袋:“那个东西,是燃烧融化又凝固的安全带扣,虽然安全带已经烧没了,那个扣也变形了,但能看出来死者当时是系了安全带的。系了安全带脑袋撞成那样?那国家费劲巴力地普及安全带有屁用!”
韩易万语千言激荡于胸中,结果最后词穷,只滑稽地赞叹了一句:“妙啊!”
谢隐懊恼于自己怎么收了个没文化到连个熨贴点彩虹屁都吹不出来的徒弟,突然想起来:“对了,荆哲呢?”
“哦,安抚报案人呢。”
谢隐顺着韩易手指方向看去,警员荆哲的身旁,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人,远远的,侧着身,猜不出年纪。那人瘦高,目测比谢隐还要高上几分。头发不长不短,发梢微微卷曲,在山雨欲来的狂风之中轻覆在轮廓俊逸的脸上,主次分明地将优越的下颌线条凸显出来。
男人很白,白得近乎没了血色。发梢的阴影和金丝框眼睛遮住了他的双眼,嘴角轻微上扬,正在和荆哲讲述着什么。远远的,谢隐听不见,却本能觉得对方礼貌的笑意实在没有一分来自真情实感。
谢隐也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人在狂风浓云之中站在莽莽天地间的时候,竟生出一丝悲怆与苍凉之感来。
恰在这时,男人不经意间转过头。谢隐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跌入一片深邃漆黑的海,透过镜片,谢隐看见一双尾稍微翘的丹凤眼,目光澄澈,却难掩病恹的慵懒。
男人见谢隐望向他,丝毫不觉得惊惧。他用指尖轻推了镜框,眉目更甚清晰了。也恰在此时,他突然对着谢隐展颜一笑——不再是出于礼貌的应付,朗月清风的笑意挣脱了病态的凄清,开出一朵清冷的花来。
谢隐不免怔忪,那个笑容他从未见过,那张脸他也不认识,可他不知为何,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来。
谢隐搜肠刮肚地想着这种复杂感觉来源于哪,不得其解。只得把原因归结于这笑容有点好看,好看到可以和他这位警界超模相提并论的程度。
对,只是相提并论,远还没到各有千秋,难分伯仲的程度。警队一枝花谢副队长笃定地想。
想到这,谢隐将内心中萌生出的杂念苗头一概打包丢弃了,繁杂难抒的复杂感情变得简单起来,变成了单纯的自尊心受损。谢隐地朝荆哲一挥手,示意对方收工。
心中傲娇腹诽:能笑得这么好看的报案人,不需要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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