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213)
孟瑶青道:“毕竟活的时间太久了,便什么都会些。”
“所以连招魂这种毒都可以随意散播,是吗国师?”
孟瑶青顿了一下,忽而叹笑一声:“还真是瞒不过陛下,做出如此让世人觉得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我有时候也很于心不忍的。”
“于心不忍……但你还是这样做了。”得到孟瑶青肯定的回答,元问渠眼中已经彻底被冷意覆盖。
毕竟如此大范围的蔓延,若是没有人推动,绝对不会如此快速就会传到睢阳来,但真正让他怀疑招魂是人为的,还是突兀出现在城外的流民。
那些是来自西北的流民,西北距离睢阳千里之远,他们身中招魂,若是没有人帮助,恐怕在半路就死了,哪里还有精力来睢阳求救?
元问渠:“所以当年霍乱睢阳的招魂,也是你一手所为,这也是为什么,在我死后,元成青可以迅速让招魂销声匿迹的原因,我说的对吗,国师?”
其实已经不需要孟瑶青回答了,元问渠已经确定这一切就是他所为。
孟瑶青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陛下。”
元问渠面无表情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你大可拿去,只要将那些身中的招魂的百姓给救下来。”
“陛下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么在乎那些百姓啊。”孟瑶青语气说不上来是敬佩还嘲讽,道,“那我和陛下说一件事吧。”
孟瑶青将腰间的扇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抬眸看向元问渠身侧一直未说话的戚月窥,道:“世上要解招魂之毒,只有两法,一种——”
元问渠眯眼看孟瑶青,等着他回答。
孟瑶青抬起手,扇骨指向戚月窥,道:“一种,自然就是戚将军的血,可以暂时压制。”
“当然,时重霜的也可以,毕竟两人原本就是一体的。”孟瑶青本是无所谓道,但也没有忽略元问渠在听到他话之后神情一瞬间的愣怔。
孟瑶青笑了笑,看向戚月窥,道:“这件事,将军还没有告诉陛下吗?”
戚月窥眸光一闪,眼神沉沉地看着孟瑶青未说话。
元问渠看向戚月窥,眼神中并未有他预想中的询问,只拉住戚月窥的手紧了紧,道:“另一种呢?”
孟瑶青见元问渠没有被他的话转移注意力,挑了挑眉,道:“另一种,在寒食寺。”
话音刚落,还不带元问渠细问,外面便是一阵惨声,元问渠听到外面那些大臣的声音。
“元成青,你这是谋反!”
“就今日过后,即使你为君,也是乱臣贼子!”
“陛下还在呢,你本有大好前途,为何执迷不悟!”
“老夫今日就是死,也不会认你为君!”
……
外面那些大臣骂人的话远远飘过来,元问渠心下微松,还能骂人,那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元问渠转了转佛珠,心下只希望戚风的动作能快些……正想着,元问渠眼前忽然一黑。
“问渠,小心!”
猝不及防,孟瑶青忽然朝他们这里撒了什么东西。
戚月窥没细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转身便将元问渠护在身前,与此同时,反手挡住孟瑶青在背后捅过来的一刀。
孟瑶青被挡了一下,悻悻收回细巧的匕首重新装回扇子里,“啧”了一声,果然,想要亲手来还是不太现实啊。
“陛下,我和四四在寒食寺等你,哦,还有净悬那个小娃娃。”
戚月窥被震的手臂发麻,听到孟瑶青的声音,迅速转身便是一击。
然而在一片白雾中什么也没有刺到,等眼前的视线重新能看清之后,孟瑶青早已经没了踪影。
戚月窥皱眉收回从戚风那里顺来的短刀。
“咳,咳咳……”
元问渠此时倒在地上,躬身捂着口鼻咳嗽。
戚月窥连忙半跪下来,拍了拍元问渠后背:“怎么样?”
元问渠一手撑着地,一手拿帕子捂住口鼻,缓了会才慢慢道:“没事,方才只是没撑住,腿有些软……方才那是什么?”
戚月窥舒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地上落下的一片白色的东西,伸手捻了捻:“似乎是……面粉?”
元问渠:“……”
元问渠撑着戚月窥站起来,也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他抬手拍了戚月窥头发上的白色面粉,一时间颇为无语凝噎。
戚月窥道:“倒是有他的行事作风……廉价但有用。”
元问渠扫开他手上的面粉,正色道:“别管了,先去看皇帝。”
此时皇帝躺在榻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哀嚎,他气息已经奄奄,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窒息而死。
元问渠隔着手帕将启正帝手腕转过来。
戚月窥只看到上面一道细长的黑线在上面一直蔓延到衣袖里,然而看到元问渠凝重的表情时,才后知后觉也许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
元问渠将皇帝的衣袖推上去,见上面的黑线已经蔓延至臂弯,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快?”
按照这个速度,启正帝定然是撑不过今天的。
戚月窥张了张嘴,还是问:“还有救吗?”
元问渠眸光微闪,却有些沉默,他看着戚月窥略有些苍白的脸,问:“可以吗?”
他清楚时重霜平时在他招魂发作时喂给他血的量,但皇帝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一滴两滴就可以的了。
戚月窥一笑,抬手摸了摸元问渠的侧脸,低声道:“哪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不过是一些血罢了。”
“问渠,转过去,不要看。”
元问渠蹙眉看着戚月窥,还是道:“算了,我们可以等……”
“等不及了。”戚月窥将斗篷披在元问渠身上,又把上面毛茸茸的帽子给元问渠戴好,看着他只漏出来半张脸的面庞道,“乖,看多了血腥对气运不好。”
元问渠看了戚月窥一会儿,在他的坚持下,最终还是走出屏风在外面等着。他扯紧斗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将戚月窥留在里面。
看着元问渠离开,戚月窥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扫了一眼榻上气息近似于无的皇帝,将一旁桌上空着的茶壶打开,缓缓撩开衣袖。
入目便是一抹灰暗的青紫红痕。
如果元问渠此时在这里,定会看到戚月窥手臂上不正常的暗红,仿佛赤裸着手臂在冰天雪地里冻僵后皮肤上显现出的青紫痕迹,淤青在上面一块一块不规则地分布。
戚月窥面无表情将手臂上紧紧缠着的布条解开。
来时在马车上割开的刀痕还没有愈合,几乎瞬间,上面便滚出汩汩的血流来。
……
雪连天。
大雪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让原本就不好走的路更加难走。
时重霜刚推开吉祥居的门,老管家便迎了上来。
“公子。”
时重霜问:“先生呢?”
老管家不着痕迹看了眼时重霜身后面容冷肃一身锋芒的士兵,顿了顿,低头担忧道:“元先生说要去贤王府一趟,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时重霜一听贤王府便知不妙,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带着人向贤王府而去。
吉祥居到底是闹中取静的地方,周边住的人其实并不多,和外面往来也不频繁,故而此时元成青谋反的消息还未传过来。
直到时重霜折返快要到贤王府时,他才知道宿卫禁军的统领芦湖开了睢阳的城门,带兵一路攻进了皇宫,元成青则是这次反乱的罪魁祸首。
按照以往,街上的人定然人满为患,但这一路走来,时重霜看着街上晃荡的人,皆是破衣烂衫,瘦削病态之人。
流民。
此时他们只或单个或成群结队地躲在街道两旁,似乎是畏惧于时重霜身后的士兵,不敢上前来。
但眼里的凶光还是暴露了他们的残忍。
时重霜当即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下马,连忙命身后跟着的士兵砍下衣袍系在脸上捂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