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咨询所(187)
肉和菜都已经收拾好了,静等着几个吃货上门。两个人一起出门买蘸料,街道两旁的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他们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买完再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唐泽伸出手:“是不是下雪了?”
雪很小,给人感觉上还没飘到地面就化成水了;落到衣服上,立刻就消失不见。
回去的时候魏思燃和张澜已经到了,正在和老莫斗地主,唐泽一回来,四个人立刻又组了个麻将局。六点半一到,一桌子麻将牌被包裹起来撤掉了,桌子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火锅,筷子刚放好,周阿烟和黄静雪也在外面按门铃了。
一开门,周阿烟就吸了吸鼻子,咽口水:“好香啊。”
唐泽说:“爱吃麻酱的自己调麻酱,要吃油碟的自己调油碟,都在厨房里。”
一群人就拿着小碟子在厨房外面排了个队。
桌子一圈坐着的人,唐泽是家太远,没回家过年;黄静雪和魏思燃工作原因没有回去;剩下的几个,张哥,老莫,张澜,周阿烟,根本没家。几个人围一圈涮肉,倒也其乐融融。
春晚还没开始,大屏幕上放着各种年味儿十足的广告,充当着背景音。沸腾的火锅咕嘟嘟地响,羊肉在红汤里面上下翻腾,火锅偏辣,几个人吃得嘶哈嘶哈。魏思燃站起来去茶几上拿橙汁儿的时候,抬头一看窗外,说:“啊,雪下大了。”
几个人都抬头去看窗外。雪确实下大了,勉强称得上是中雪,不过在滨泽市,已经称得上一句‘下得好大’了。雪花不像白天那么细,小,盐粒儿似的,而是那种松软的雪,大概也还含着湿度,落下来的时候不算轻盈,有点扑簌簌的,带着重量往下掉。往远看去,视线里白茫茫,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这悄然降落的雪已经在地面、楼顶、绿化带、树上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周阿烟这时候顾不上和唐泽抢肉了,兴奋地站了起来,几个人都陆陆续续站起来,挤在窗前看雪。家里的大大的落地窗在这时候更加显示出了它的方便,雪景一览无余。电视里,春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了,一大群人在合唱一首喜气洋洋的歌。
“有人在放烟花。”周阿烟说。唐泽看过去,是几个小孩子,穿着羽绒服,手里拿着那种烟花棒。现在不让放烟花炮竹了,不过这种冷烟花还是被允许的。
“烟花棒我也买了,吃完饭再放吧。”唐泽说。
火锅又沸腾起来。
吃饱了就懒得动,本来说好下楼放烟花,结果几个人又懒得下楼了,餐桌一简单收拾,麻将立刻摆了上来。
“谁洗碗?”
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掷骰子决定。
“数最小的两个人洗碗哦!”唐泽说,“愿赌服输,不准耍脾气。”
周阿烟:“......你说话就说话,看着我干嘛。”
骰子女神做出了她的选择。
说来也巧,正好在场两个对打麻将最没兴趣的人接到了这项工作:张哥和黄静雪。
“耶!这就是骰子女神的指示!我生来就该搓麻将!”魏思燃欢呼了一声,立刻开始洗麻将。
玩了一圈之后,老莫来替唐泽。唐泽正好站起来消消食,看到落地窗上贴着的福字掉了一个角,大概是挤在那儿看雪的时候,谁不小心蹭到了。他过去重新贴好,手一触碰到窗户,就感觉到玻璃传过来的,冰凉的寒意。
屋子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暖意融融。
空调吹着热风,唐泽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魏思燃和他一样。张澜则更过分,她对于温度的感觉,就像张哥一样不敏感,不算厚的外套一脱掉,里面竟然是一件短袖。两人两鬼搓麻搓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旁边黄静雪正在拖地。唐泽的视线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厨房里正专心洗碗的张哥身上。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张哥也抬起了头,又是那样,看人的时候很专注的眼神,而后冲他微微一笑。
唐泽回以微笑。窗户这儿光线较暗,厨房里灯倒是很亮,这样的视觉效果,让人觉得距离很远,仿佛两个世界。过完年后,他就要去自己新租的地方了,这份工作就像他做过的许许多多工作一样,成为他生命中的历史;遇到的同事,就像从前遇到过的许许多多的同事一样,从此归于沉寂。大家的轨迹短暂相交,而后迅速分开,继续沿着各自的路线前行。他这才感受到一阵最强烈的,离别的实感。
--新工作--
假期很快就过完了,唐泽开始上班了。
虽然他每天就是做一些基本的文书类的工作,但还是大部分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公司里的人都不错,时间长了他也逐渐习惯了加班的生活。偶尔会觉得坐办公室有点让人疲倦和无聊,不过工作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
他现在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月租不算贵也不算便宜,不过胜在条件不错,离新公司也还算近。其他两个舍友都很安静,他工作又忙,和舍友很少见面,搬进来两个月了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不过唐泽也乐得清闲。
似乎是一转眼,最寒冷的日子就过去了,唐泽再一次加班到晚上九点,坐公交回到家已经接近九点四十,他在小区门口站了会儿吹吹风,注意到柳树抽出嫩芽,才发觉春天已经来了。他仔细算了算,距离他第一天工作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春天的确已经来了,风里刺骨的寒意已经渐渐消退了。
他再也没看见过什么怪东西,也不会走着走着就有一种毛骨悚然感,也不会在夜里惊醒感受到黑暗中有另一个东西的呼吸和目光,也不会偶尔浑身发冷偶尔又浑身发热偶尔又觉得背上沉重得好像背着什么人......
这是非常良好的,温和的,平静的,正常人的生活。他烦恼的事项仍然很多,比如今天又加班了,工作难完成,组长有点严格,交了房租后每个月基本挣不到几毛钱,以后怎么买房,上班榨干了精力打游戏都没心情等等,不过去除了自己是不是明天就会死这一项之后,幸福感还是高了不少。
非常偶尔地,他会想张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再一次见到张哥,已经是四月了。那是一个周六,晚上九点,天气很不错,小雨淅淅沥沥,气温不冷也不热。他正坐在桌子前打游戏,等待复活的间隙一抬头,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身形熟悉,撑着一把黑伞。
雨水落下的痕迹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明显。
唐泽猛地摘下了耳机,站了起来。楼下的人似有所感,也抬起头来。说实话,已经是大晚上了,又下着雨,外面很黑,黑伞又遮住了路灯洒下的所有的光,但是唐泽在那一刻还是,觉得自己在和张哥对视,他再一次看清了张哥的脸,那张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总是微微笑着的,至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让人很安心的面容。他随手抓起旁边的伞冲下了楼。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认错人了,又或者等到他下楼的时候人就已经走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会把产生幻觉列入选项。
等到他到了门口,看到张哥依然站在路灯下的时候,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
张哥正侧着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听到门口的动静,才转过来露出一个笑容,招呼他过来:“唐泽。”
唐泽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淋着雨小跑了过去。他这才发现黄静雪也在,同样地, 撑着一把黑伞。
黄静雪还真是很擅长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啊...真不愧是被周阿烟蹂躏过的女人...
“最近怎么样?”张哥说。
“挺好的。”唐泽回答。
“嗯,”张哥点头,“我来是想告诉你,后续的跟进也结束了。你的各项评级都是正常,很不错。”
唐泽说:“啊......”他无奈地笑了一声,“看来时常觉得有人在看我,不是因为我自恋啊。”
“我那个前几天搬走的舍友不会也是......”唐泽突然想起来一样说。
黄静雪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哎,好吧,好吧。”唐泽说,“为了我的安全嘛,理解。不过你们这种暗中侦察最后还要告知一声吗?”